“这……这奴才不好说。”
原本南玉没有深究的打算:“既然是给姐姐送东西,这次就不怪你了,下次别再这样毛手毛脚了。”
“谢七皇子,谢七皇子,奴才告退。”
太监正欲起身离开,他手上拿着的卷轴却意外摊开,铺到了地上。
陈叁大惊失色,唇色全无。
这不是李立本交给他的贵妃画像吗?
陈叁立刻叫住他:“等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幅画?”
“这,奴才……”
南玉疑惑地转头问陈叁:“这幅画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陈叁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要在大街上草率地说出来,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殿下,这是周贵妃的画像啊。”
南玉十分震惊:“你是说,画像上的人是我的母妃?”
“正是。”
“快,立夏,快把画拿给我看看。”
立夏捡起那副画像,呈给了南玉。
“叁叁,你确定这是我母妃吗?”
陈叁来不及解释许多:“奴才拿项上人头担保,这就是贵妃娘娘。您且看角落的印章,便知这是在您的长安殿里画的。”
说完,他又向太监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这幅画的?”
“这是……这是……”太监支支吾吾不肯说。
立夏当机立断:“不说是吧?来人,给我掌嘴,打到他说为止!”
“殿下放过奴才吧,奴才只是替姑母完成遗嘱,放过奴才吧殿下……”
陈叁和南玉对视了一眼,南玉情绪有些激动,拿着画像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知道周贵妃的样貌。
他们一行人带着小太监赶来南凛的金銮殿,昨夜一直是南凛在侍疾,凌晨才回殿休息,众人的到访让她不得不起床议事。
南玉顾不上规矩礼仪,直接把画像递给南凛:“姐姐你看呀,这是不是母妃的画像?”
南凛接过画,也有些震惊,看了半晌才说:“画上的女人正是母妃,这是哪里来的?”
南玉解释道:“方才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要把这幅画送给你。路上遇到我的仪仗队没有行礼,便被立夏拦下,不小心露出了这幅画。我瞧着角落有“长安殿印”,心里疑惑,又觉得画像上的女人十分眼熟,便来找你一问究竟。”
南凛抓住关键:“那小太监在哪?立刻带来见我。”
立夏揪着小太监的后衣领,将他拖到了金銮殿主殿。
南凛对他说:“既然你要把画给我,想必也知道我会追根究底。自己说吧,画像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交与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是承欢殿掌事姑姑的侄儿。九公主落水后,我姑母获罪被抓到大理寺受审,昨日我去探望她,她已经奄奄一息,恐怕命不久矣,这才托奴才为她完成遗愿。”
南玉心急:“她的遗愿是什么?”
“她说有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像藏在了承欢殿小厨房的灶台下面,叫奴才取来交给二公主,她说您看了自会认出来。”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给我?”
“此事涉及宫闱秘事,还望公主屏退左右。”
南凛一挥手,站在一旁侍候的宫人们纷纷退下,陈叁正准备离开,却被南凛叫住:“你留下。”
小太监开始说起往事:“如今我姑母虽然在承欢殿做管事姑姑,但她心里一直对贵妃娘娘念念不忘。您也知道,吕美人和我姑母原本都是周贵妃的贴身宫女。周贵妃死后,吕美人开始得宠,从宫女变成了妃嫔,她还让我姑母留在承欢殿伺候她。”
南凛道:“吕美人曾经是母妃的贴身宫女,深得母妃疼爱,母妃去世后她还年轻,为自己谋个好出路是人之常情。”
“不久前,皇后娘娘找到我姑母,告诉她是吕美人害死了周贵妃,问姑母想不想为周贵妃报仇,事成之后,还要给她黄金百两,放她出宫。”
南玉震惊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陈叁及时扶住他,南凛则站起身问道:“口说无凭!皇后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吕美人害死了周贵妃?”
“这个……这个姑母并未告诉奴才,姑母只说,是她对不起九公主,来世再给九公主当牛做马。至于这幅画,是姑母一直怀疑周贵妃的死并非意外,所以专门留下藏起来的,只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做为贵妃喊冤的证物,毕竟这画像要是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而她却藏了十年啊。”
南玉说:“姐姐,此画确实珍贵。母妃蓦然离世,父皇恐睹物思人,将母妃画像和遗物全部烧毁,连秋姑姑都来不及救下一件,可见这位姑姑对母亲感情确实匪浅。”
陈叁心乱如麻,这副画像分明是李立本私藏的。是他冒着杀头的死罪抢救了这幅画像,怎么会变成是南琬的管事姑姑拼死救下的?
南玉生辰那天,陈叁行动不便,便将画藏在了小厨房,事后他懊悔不已,小厨房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可能意外发现了这幅画,然后拿走它。
但是拿走画像后,还能用来大做文章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这个计谋太阴毒了。
一箭双雕。
管事姑姑带着九公主一起落水,不管九公主是否有事,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把罪责推到皇后身上,说皇后教唆管事姑姑谋害皇嗣,连带波及到吕美人,毕竟她有杀害周贵妃的嫌疑。
一连牵扯到了两位宫妃。
陈叁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赶紧对南凛说道:“请公主立刻派人去查看管事姑姑是否无恙。”
南凛还没来得及安排,就有太监来禀报:“公主殿下,七皇子殿下,九公主的管事姑姑今日上午在大理寺中畏罪自裁了。”
陈叁闭上眼睛,这下死无对证了。
南凛站起身:“我要立即面圣。”
陈叁阻止她:“公主万万不可,此事尚无确凿证据,仅凭一副画像,如何能证明这小太监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画像不是只有管事姑姑可以拿到,宫廷画师之类的人不是也可以拿到吗?”
或许南凛贸然去告发皇后,也是这个计谋的一环,那岂不是一箭三雕。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
南凛与皇后相争,其实就是她们背后的势力相争,多年来崔氏和周氏的权力集团在前朝呈鼎力之势,势如水火,但在皇帝的周旋和打压下,勉强能平衡相处。
如今皇帝病重,平衡一旦被轻易打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南凛冷静片刻,又坐到座位上:“是我冲动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将这个小太监关起来,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