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便下起了雷雨,沈府外高挂的几盏灯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黎郢躺在床上,嘴里塞了一条毛巾,等着大夫娇正一下左胳膊处错位的骨头,可大夫似是有什么顾虑,一时半会都没动手,半晌又缓缓开口对黎郢道∶“得罪了。”随即摸到骨折端,按照骨折移位的方向进行反向操作,就那么一下子,给黎郢疼的满头大汗,他恨不得给毛巾都咬碎了。
纪鸣柯脸色也不怎么好,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大夫用夹板给黎郢固定好了胳膊后,方才走上前问了一句∶“多久能恢复?”
“回王爷,大抵需要一到三个月。”大夫说着递给了纪鸣柯一个药房,“按时服药应该会好的更快些。”
黎郢一听要吃药,将塞在嘴里的毛巾立马取了下来,高声抗议道∶“我不需要服药,别给我开!”在这个年代,基本都是中药,他真是打死也不想去喝,一口下去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不用理他。”纪鸣柯瞟了他一眼,给了大夫报酬后,便将药房给了守在门外的管家,让他去药铺里抓药材回来,可黎郢直接厉声喊住了沈管家,“沈管家,不许去!”
沈管家一时有些难办,于是望向纪鸣柯,接受到他的眼神后,管家立即对着黎郢拱手表示歉意道∶“抱歉,我听王爷的。”
黎郢被气的牙痒痒,他当初就不该听从系统安排乖乖跟着纪鸣柯来到沈府,有纪鸣柯在,但凡意见不合,沈府的人都只会听他的,也是这个时候,黎郢有了一个想法∶他打算去笼络点人脉,建一个能够听从自己的组织。
他也并非纯属怄气,还觉得在这种地方不该一直依赖于沈府和纪鸣柯,总该自己有点势力才对,若是哪天纪鸣柯不在身边了,他肯定得靠自己,不然过得多窝囊啊,如此,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书宴。
大夫和纪鸣柯边谈论着边出了房间,黎郢立马下了床,来到书桌前翻着什么,“以往他都会把通行令牌放这里的啊。”他自言自语了一番,心想纪鸣柯可能是因为早上那档子事,把令牌藏起来或是带身上了,索性就给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好在也是在一盒子里翻到了,“还好还好,鸣柯这家伙没有完全提防我。”
他说着就要将令牌揣怀里,然而还没捂热乎,就被一只手给夺了过去,黎郢顿时僵在了原地,也不敢转身去瞧身后那人。
“找令牌做什么?”纪鸣柯开口问他,见人一直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绕到了人身前,盯着人的眼睛,“又要去冒险做什么吗?”
黎郢摇了摇头,他还真不是去冒险,只不过找林书宴问点事而已,本以为纪鸣柯不会再让他看到令牌一眼,可没想到,纪鸣柯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不做危险的事就好”,随后便将令牌亲自交到了他右手中。
“就这么给我了?”黎郢目瞪口呆,原来找令牌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啊,这次,他也是正大光明地把令牌收好了,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就不担心我用令牌干什么坏事?”
可纪鸣柯的眼神分明是很信任他的,他摇了摇头,仍然是那句话,“不陷入危险就好。”
黎郢只觉呼吸沉重了许多,本来还觉得一阵感动,下一刻就见纪鸣柯端着一碗药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喝了药,你才能踏出这道门。”不然就算有令牌也没有用。
“我觉得吧,我这只是外伤。”黎郢面笑心不笑地用右手将纪鸣柯端着的药推远了些,随后直又回到床上躺着,一副困意样,“困死了,我要睡觉。”
黎郢见纪鸣柯也跟了过来,于是要拉过被子盖住头,却发现怎么扯也扯不动,抬头一看就见另一头正被纪鸣柯拽着,看样子这药还非喝不可了,他也只得妥协了,拿过药仰头全喝了个干净,“这样可以了吧。”他说着眉头皱得老紧,这药真不是一般的苦。
纪鸣柯“嗯”了一声,递给他一杯水,黎郢喝下去才觉稍微好点,但也真的只是一点,于是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声又一声,“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没想到也是在这体会到了。”
“就当是长记性。”纪鸣柯起身去拉紧了窗子,又续了一只烛灯,“不想吃苦,便尽量别受伤。”
黎郢摇了摇头,“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虽然他以前口口声声说着危难关头他绝对会先顾全自己,才不会去管他人的死活,可是真到那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去保护他人,“看来我也有英勇的时候。”
“英勇可以,别送命。”纪鸣柯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子丢给黎郢,刚好就盖在了他头上,黎郢给被子拽开,“干嘛啊!”
“天冷了。”
“哦。”黎郢便往里让了让,让纪鸣柯躺了上来,随后触碰到人手的一刹那,直接给他冷的一哆嗦,他感觉跟碰到了冰棍一样,忍不住开口吐槽道∶“你属冰的啊,身上这么冷!”说着他又往纪鸣柯那边靠了靠,觉得这样应该会让他暖和一点。
烛火灭火,屋里一片漆黑,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黎郢忽然听见纪鸣柯开口问他,“你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吗?”
“我当然想过。”黎郢几乎没有思索就回答了他,他也知道纪鸣柯是什么意思,于是耐心向他解释道∶“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愿意看一个人就那样死在我面前,况且你想想,若是容公主就那样死了的话,林书宴该多伤心啊。”
“那我呢?”纪鸣柯翻了个身,手恰好就搭在了黎郢的腰上,随后一字一句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说实话,一直以来,黎郢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那时他觉得死亡离自己挺远的,如今他确实该想一想,于是他深思一番后,开口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我又死了,就当我作的,你呢,就直接忘了我,别救我了。”
“况且……”黎郢长叹一口气,释怀般的笑笑,“X17说过,若是死在这里,便会被原世界忘记,有人会代替我,也算是好事吧,至少我父母不会因此伤心,你也就……”黎郢话被打断,纪鸣柯突然就让他闭嘴,黎郢笑笑也就打住了,拍了拍人的手背,“哎呀放心吧,我不会这么一天的。”
许久也不见纪鸣柯再有动静,黎郢还心想这人这么快就睡着了,于是也翻了个身盖好被子睡觉去了。
翌日,天蒙蒙亮,雨虽小了些但还是冷的让人打颤,黎郢穿戴好衣物后,想去膳房寻些吃食,然后再去找林书宴议事,然而一抬头就恰好碰见了身负重伤且还在翻墙头的林书宴,他一见到黎郢,就跟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情绪瞬间就崩溃了,“快救救殿下,她被捕入牢中,父亲要杀她!”
黎郢倒是有料到过这件事,众人都知二人水火不容,而她们昨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现在大公主的尸体一被找到,所有人基本都认定了容公主是凶手,只不过……林书宴为何说是自己父亲要杀他?
他脑子里有了某个念头,瞬间觉得不可置信“皇帝是你父亲!”
难怪林书宴一直要阻止容公主,一方是自己的亲人,一方又是心上人,两方相互残杀都很让他为难。
林书宴知晓瞒不下去了,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是……算是养父,但从现在起就不算了……”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到浑身忽然如被蚂蚁啃食一般痛的他刹那两眼一黑,随后直直倒在了地上。
黎郢也是被吓坏了,蹲下身刚碰到人后边就是一手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手抓着人的领子就往芜新殿方向拖去,“纪鸣柯!纪鸣柯快出来救人!”
他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只得先给林书宴安置好了,再推开芜新殿的门一看,纪鸣柯根本就不在,他只得又去询问沈府管家,管家却说纪鸣柯方才急匆匆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