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晖路的生腌店味道很好,窗边的视野也极佳,他望着九亭诗韵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与行人,始终没有自己想要看到的影子。
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只蟹,那辆车终于从街角拐了过来,同先前一样,没有开进小区,而是停在门口。
下车的人西装革履,发丝比寻常上班时候还要整齐,瞧着像是去参加了什么正式的场合。
非商务人士能参加的正式场合……婚宴?无聊而繁杂的学术论坛?研究会?阎弗生蹙眉思索了下,颇感无趣,走到里头洗了洗手,出门上了车。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人一连几天不现身是因为忙,而非在其他地方约了人,阎弗生心情稍微畅快了几分。
尤其是看到那人再次花枝招展地从小区里走出来,心里就更是得意了——这人终究也没能逃出他的揣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敬云安并没有再去isen,甚至也没有再去远岸大道,而是停留在了东西路上的一家酒吧里。
阎弗生眉头微蹙,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真听进去了先前那番“地盘宣言”。
左右等不出人,他直接将车开到了门口,而后下车杀了进去。
必须承认的是,敬云安的品味还是不俗的,江填路上唯几能让阎弗生瞧得上的酒吧里,眼前这家是最出众的。
从装修到酒水、小吃再到音乐,无一不对阎弗生的胃口。
“Watch out,you are walking into my trap~”
遂一推门,舒缓的音乐伴着打量的目光迎面而来,今晚驻唱的歌手嗓音很是温润,将简单的旋律唱出了几分缠绵之意。
阎弗生走进去,四下随着他的移动而纷纷侧头。
酒吧灯光幽微但偏暖,吧台四周的雅座更是暧昧朦胧,那身着淡色花衫的人,正背对着门口,与身旁的面生男人低声私语。
阎弗生嘴角微抿,奔着对方走去,直至走到敬云安的身后。
坐在对面的陌生男人率先注意到阎弗生,下意识仰头看向他的脸。
阎弗生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本就因过于精致而带有天然攻击性的眉眼,此时愈发冷冽,无声地警告着对方“识相就赶紧离开”。
昏暗的光线中,陌生男人忍不住吞咽了下,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别处。
阎弗生嘴角满意地勾起,占据了刚空下来的位置,手搭在靠背上,望着身侧丝毫不意外的敬云安,笑弧肆意又轻佻,“哇哦,真是巧,又碰到敬教授了~”
敬云安身体后撤,稍拉远距离,靠在了另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踪我?”
“嘁,”阎弗生嗤笑,“巧合而已,敬教授可不能血口喷人。”
说着,他拿起敬云安身前的酒,轻嗅了下,“Negroni,我喜欢。”随即直接就着他的杯子,抿了一口。
敬云安仍旧面无波澜,瞧不出喜怒。
阎弗生漫不经心地将杯子放了回去,“Sorry,口渴了,这杯归我,我再请你一杯。”
说完,他抬手招了waiter,又点了杯一样的酒。
“请。”阎弗生朝他示意。
“不必了。”敬云安并不打算接。
“怎么,生气了?”阎弗生那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似绘笔游移在身旁人因寡淡而愈发性感的面庞上。
“不至于,”敬云安鼻间轻哼,“但是,有句话叫再一再二不再三。”
阎弗生故意再次重申:“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地盘。”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是远岸大道。”
“现在这里也是了。”阎弗生语气无赖,像是在期待着他因此而恼怒。
然而敬云安并没有生气,嘴角微微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肩膀轻耸,“OK,你的地盘。”
说完他就打算起身,不成想,被对方搭在靠背上的手按住。
“敬教授,”阎弗生朝他倾身,体距在本就狭窄的空间内愈发拉近,眼看着他那挺直的鼻尖就要碰到对方的脸颊,“欲擒故纵玩久了,就没有意思了。”
“呵,”听到这话,敬云安不禁轻笑出声,他微微侧头,毫不避讳地与阎弗生四目相对,视线从那双勾魂的大桃花眼扫向他的唇,语气放得又轻又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混着淡淡烟味的杜利酒香,在呼与吸之间来回推拉游荡,阎弗生的眉峰无意识地颤了下,望着敬云安微垂的睫羽,喉结不禁一动。
“所以,”敬云安半垂的睫羽又缓缓扬起,眸光再次落进他赤裸而炽烈的眼睛里,“才会这么的耿耿于怀。”
四目相接,眼神若起舞的游蛇,欲退欲进,对峙着缠绕,纠结,撕咬……
阎弗生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钳制在敬云安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那你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地,骗我呢。”
“当然是因为……”敬云安顺势轻轻抚上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攥,将他的手从下颌上扯了开,“想尽快打发了你啊。”
“是吗,”阎弗生冷笑了声,盯着对方眼神,愈发犀利了起来,“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根本就不想我远离你呢。”
敬云安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你因目光所及而所思所想的,不过是你心中所念。”
听到这话,阎弗生笑意缓缓转为暧昧,“有道理。”
“不过这可怎么办,我心之所向、所念,都被你知道了,”阎弗生将被攥住的手腕朝对方靠近,手指轻轻地蹭在敬云安的脸上,“这可是了不得,又不能见光的秘密。”
敬云安再次收紧力道,将他的手从脸上扯离,推了回去。
“啧,”阎弗生颇有几分轻浮地来回打量面前的人,“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杀了实在可惜。要不,陪我去吃个饭吧,就当我留你一命的报酬。”
敬云安眼眸微垂,眉梢与眼角却缓缓上扬,和缓的语气中蕴藏着满满的挑衅:“有本事,你就来拿我这条命啊。”
说完,他抬眸睨了阎弗生一眼,随而侧过头,站起身,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票子,搁在酒杯下,留下一句“玩得开心”,然后离开雅座,朝酒吧外走去。
只留下阎弗生仍坐在原处,望着他的背影走出店门,渐渐消失在霓虹与车影缭绕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