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车辆发生追尾事故,四车道被堵的死死的,他们被迫停留在原地,直到交警前来路口指挥疏通。
江南栀转头,看到的是许维礼安静的侧颜,他仰靠在头枕上,眼尾泛着病态的潮红,长睫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连睡梦中都蹙着眉头,真不知道从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小许哥哥跑哪里去了。
到家后,她连拖带抱拽着一米八的大高个上楼,许维礼烧得神智昏沉,仍本能地配合她调整重心,懵懵的任由她安置在玄关的换鞋凳上。
江南栀半跪在地毯上解开他皮鞋搭扣,金属假肢连接的机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许维礼别过脸,喉结艰难滚动:“我自己...”
“坐好。”按住他颤抖的膝盖,江南栀熟练地拆卸接受腔。
脱掉高跟鞋后,她又跑进房间里推出来一辆轻便的轮椅。
“坐上去。”
许维礼烧得昏沉,单腿跳向轮椅时右膝突然发软,整个人栽进轮椅的瞬间,江南栀听见他压抑的闷哼。
真皮扶手被攥出深陷的指痕,他垂着头急促喘息,后颈处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的冷汗。
“知道你现在吃不下饭,但多少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再吃药,好不好?”江南栀推他到客厅里,将羊毛毯盖在他膝头。
“好。”许维礼右手掩在腰后打转,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江南栀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随意翻了翻食材,看到保鲜区里有何阿姨提前包好的小馄饨。
开放式厨房飘来鲜肉小馄饨的香气,紫菜和虾皮在滚水里舒展身姿。她将翻腾的馄饨捞到碗中时,突然听见客厅传来键盘敲击声。
许维礼此刻正蜷在轮椅里,大腿上还垫着一个抱枕,笔记本屏幕的冷光映得他面色愈发惨白。
“许大总裁!”她将碗搁在红木茶几上,瓷底与玻璃相撞的脆响惊得他指尖一颤。
葱白的指尖不由分说合上笔记本,“您休息一会儿对恒信的股价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许维礼莫名心虚道:“我只是想看看最新的市场动态。”
“市场动态不会因为你休息一晚就翻天覆地。”江南栀坐在他身边,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来,先吃点东西。”
许维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张开了嘴。江南栀一勺一勺地喂他,还不忘动手擦拭掉他嘴角的汤渍,动作温柔得像是在照顾小孩子。
吃完馄饨,她用温枪量了下他的体温——38.5℃。
挑挑拣拣好半天拿来整整半只手的药片,看着他就温水服下。
“真乖,奖励一颗柠檬糖。”她剥开糖纸,眼底晃着狡黠的光。她有时候会低血糖,包里口袋里走到哪里都备着糖果。
窗外的雨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宁静。
江南栀瞥到客厅一角原本空空如也的置物架上摆满了她爱吃的各式软糖和零食。
冰箱冷冻层里她最喜欢的GODIVA雪糕,书架上各种金融、管理、英文原著书籍里穿插着她的漫画书与画册。
她对许维礼家的渗透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
但谁都忽略了,没有许维礼的纵容,她怎么可能做到如此放肆?
收拾完厨房,出来时他已经回卧室躺下了 ,退烧药见效很快,许维礼昏沉睡去。
月光透过纱帘漏进来,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柔光。
江南栀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被子下他左腿的凹陷处,喉咙突然发紧。
那场车祸带走的不仅是他的左腿,还有他全部的骄傲与阳光。
轻轻叹了口气,江南栀半跪在地毯上,用酒精棉片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擦拭他滚烫的身体。
睡梦中的许维礼突然惊醒,一把擒住手她的手腕。
“别走……”嘶哑的呓语混着冷汗坠落,他攥住她腕间的力道大得惊人。
江南栀愣了一下,随即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不走,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滚烫的掌心,似是要灼伤她的手腕。
“我做噩梦了。”他呓语道,“梦见你也不要我了。”
“睡吧,”江南栀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俯身轻吻他汗湿的额角,指尖抚过因长期拄拐而生茧的虎口,轻声承诺道:“许维礼,全世界谁都可能不要你……但是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是夜,江南栀安抚似的抚摸着他头顶的发旋,看着他再次陷入梦乡,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知道,冷漠和疏离只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
唯有生病的时候,才会短暂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爱,是可以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