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结束后,江南栀将用过的碗碟收进洗碗机里,水流冲刷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她转头看了眼他手边空空如也的咖啡杯,还有眼下那抹挥之不去的青黑。不由分说将许维礼推进主卧,被幻肢痛折磨了一夜的男人难得没有反抗,任由她将自己安置在床上。
直到亲眼看着他摘掉眼镜乖乖躺下后,她才裹紧驼色羊绒大衣钻进库里南后座,真皮座椅还带着冬日清晨的凉意。
路上,江南栀战战兢兢地给手机充上电,指尖在开机键上悬了三秒才按下,紧接着未读消息的提示音像暴雨前的雷鸣般接踵而至。
在江淮沅的电话拨进来之前,她率先拨通了冯伊伊的电话:“我哥没给你打电话吧?”
听筒里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冯伊伊沙哑的嗓音裹着宿醉的黏腻:“……打了。”她似乎翻了个身,真丝床单簌簌作响,”凌晨三点!你哥那声‘冯小姐’冷得我酒都醒了。”
“你怎么说的呀?”南栀急切地前倾身子,司机刘叔从后视镜投来关切的一瞥。
江南栀冲后视镜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什么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咯。”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开合声,冯伊伊深吸一口薄荷烟,吐字像飘散的烟圈一样漫不经心道,“江南栀,没见过你这么不厚道的闺蜜,眨眼的功夫人都不见了!你不喜欢Alex直说呀,男人姐多的是!”
江南栀泄了气,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姐,你是我的姐,我这下真完了……”
“完什么完?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搬出来住得了,不是我说你那个管家公哥哥……”
冯伊伊这个人向来喜欢出馊主意,但这个提议却犹如一粒火星子落入干草堆里。
三个月前从伦艺中央圣马丁学院毕业回国后,她就默默酝酿着搬出去独居的计划。
此刻车窗外掠过IFC双子塔,望着波光粼粼的玻璃幕墙,她突然降下车窗,初冬的冷风吹散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南山云邸18楼A户,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赠的礼物,270°江景大平层。上周物业发来的验收视频里,意大利进口的鱼骨拼地板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正好,江先生携江太太在马尔代夫珊瑚岛庆祝他们浪漫的三十五周年“碧玉婚”纪念日去了,她决定趁此时机,先斩后奏。
库里南驶入梧桐深处时,别墅铁艺大门自动开启。
“停这里吧。”她轻声说道。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时,一阵冷风裹挟着银杏叶卷过她的鞋面。
进门后,首先迎接她的是吴妈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双米色羊绒拖鞋被她捧在手里,像块烫手山芋。江南栀喜欢赤脚走路,家里也铺了地暖,但江淮沅不允许她不穿拖鞋。
“舍得回来了?”茶几上的蓝山咖啡腾起袅袅雾气。江淮沅坐在逆光处,将财经周刊翻过一页,银质袖扣随着翻页的动作在阳光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玄关的水晶吊灯将江南栀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难得没犟嘴,扶着玄关柜换掉了脚上十公分高的高跟鞋,耷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夜不归宿,爸妈不在家,你就这般无法无天?”骨瓷杯底与大理石材质的茶几碰撞出的脆响令她指尖微颤。
“我准备搬出去住了。”江南栀不敢看他,站在沙发后头,指甲深深陷进沙发靠背的Fendi皮料里,语速快得像在背台词,“南山云邸那套公寓挺不错的,市中心上班方便、回家看爸妈也方便。”
江淮沅摘下金丝眼镜,露出那双令下属与对手都胆寒的狭长凤眸:“江南栀,你当真是翅膀硬了。”
“我已经决定好了。”说完,她跑到楼上杂物房里。
RIMOWA行李箱滚轮碾过胡桃木地板的声响惊动了整座宅邸。
江南栀跪坐在衣帽间地毯上,一件一件往里收常穿的衣物。
忽而,阴影笼罩全身。
“带着这些,是去独居?”倚在门框上的江淮沅指尖勾着那件她忘记收起的蕾丝睡裙,“还是…”
睡裙丝绸从他指缝滑落,像一片凋零的栀子花瓣,“去找许维礼?”
江南栀的耳根骤然发烫,她胡乱抓起梳妆台上的YSL Libre,却在镜中撞见兄长眼底翻涌的阴鸷。
“啪嗒—”
玻璃瓶滚落在地毯边上,澄清的黄色液体在地板上洇出自由的形状,馥奇调香顿时溢满整个衣帽间。
江淮沅骤然逼近,扯松的衬衫领口露出翻滚的喉结,沉香气息随着呼吸扑在她颤抖的睫毛上:“不准走。”
“二哥,我已经和爸妈说过了。”
衣帽间再次陷入死寂。
江南栀合上行李箱,将行李箱放进大G的后备箱里,“剩下的东西,有空来取。”
大G引擎轰鸣着冲出庭院时,后视镜里映出江淮沅攥着雕花铁门栏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