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光轻柔地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杜丽娘的闺房里,可这满室的明媚,却驱不散杜丽娘满心的忧愁。春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病恹恹的杜丽娘,一步一步,仿佛生怕惊扰了空气中弥漫的哀伤。
“病迷厮。为甚轻憔悴?打不破愁魂谜。”杜丽娘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如同春日里即将消散的微风,“梦初回,燕尾翻风,乱飒起湘帘翠。春去偌多时,春去偌多时,花容只顾衰。井梧声刮的我心儿碎。”她微微仰起头,望着窗外那随风摇曳的柳枝,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那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小姐,你瞧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春香心疼地说道,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你这几日都瘦成什么样了,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杜丽娘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春香啊,我‘楚楚精神,叶叶腰身,能禁多病逡巡!你星星措与,种种生成,有许多娇,许多韵,许多情。”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咳,咱弄梅心事,那折柳情人,梦淹渐暗老残春。正好簟炉香午,枕扇风清。知为谁颦,为谁瘦,为谁疼?”
“小姐,梦儿里的事,想它作甚!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春香试图安慰杜丽娘,可她心里也明白,小姐对那个梦中的书生,早已情根深种。
“你教我怎生不想啊!”杜丽娘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贪他半晌痴,赚了多情泥。待不思量,怎不思量得?就里暗销肌,怕人知。嗽腔腔嫩喘微。哎哟,我这惯淹煎的样子谁怜惜?自噤窄的春心怎的支?心儿悔,悔当初一觉留春睡。”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老夫人替小姐冲喜。”春香小声说道,她知道这个消息或许能给小姐带来一丝希望。
“信他冲的个甚喜?到的年时,敢犯杀花园内?”杜丽娘却不屑地冷笑一声,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奈和抗争。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日下晒书嫌鸟迹,月中捣药要蟾酥。”陈最良迈着方步走进房间,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医书,看上去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春香贤弟有么?”陈最良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
“是陈师父。小姐睡哩。”春香连忙迎上去,恭敬地说道。
“免惊动他。我自进去。”陈最良说着,大步走进房间,看到杜丽娘后,故作惊讶地说,“小姐。”
“谁?”杜丽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
“陈师父哩。”春香在一旁解释道。
“师父,我学生患病。久失敬了。”杜丽娘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却被陈最良拦住了。
“学生,学生,古书有云:‘学精于勤,荒于嬉。’你因为后花园汤风冒日,感下这疾,荒废书工。我为师的在外,寝食不安。幸喜老公相请来看病。也不料你清减至此。似这般样,几时能够起来读书?早则端阳节哩。”陈最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
“师父,端节有你的。”春香在一旁笑着说,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我说端阳,难道要你粽子?小姐,望闻问切,我且问你病症因何?”陈最良白了春香一眼,转过头问杜丽娘。
“师父问什么!只因你讲《毛诗》,这病便是‘君子好求’上来的。”春香抢先回答道,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
“是那一位君子?”陈最良一脸疑惑地问道。
“知他是那一位君子。”春香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这般说,《毛诗》病用《毛诗》去医。那头一卷就有女科圣惠方在里。”陈最良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
“师父,可记的《毛诗》上方儿?”春香好奇地问道。
“便依他处方。小姐害了‘君子’的病,用的史君子。《毛诗》:‘既见君子,云胡不瘳?’这病有了君子抽一抽,就抽好了。”陈最良得意地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哎也!”杜丽娘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低下头,用手帕捂住了脸。
“还有甚药?”春香继续追问。
“酸梅十个。《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又说:‘其实三兮。’三个打七个,是十个。此方单医男女过时思酸之病。”陈最良摇头晃脑地说道,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神医。
“还有呢?”春香不依不饶地问道。
“天南星三个。”陈最良回答道。
“可少?”春香问。
“再添些。《诗》云:‘三星在天。’专医男女及时之病。”陈最良说着,还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还有呢?”春香穷追不舍。
“俺看小姐一肚子火,你可抹净一个大马桶,待我用栀子仁、当归,泻下他火来。这也是依方:‘之子于归,言秣其马。’”陈最良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
“师父,这马不同那‘其马’。”春香笑着提醒道。
“一样髀秋窟洞下。”陈最良却固执地说道。
“好个伤风切药陈先生。”杜丽娘忍不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