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被轻微的摇晃唤醒,发现自己竟然在短短的车程中睡了过去。司机开车的技术果然很好,但显然也有她不需要坐在副驾提供情绪价值的原因。
家里的司机服务到位,一直将她送到楼上,帮她把书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才礼貌告退。
家里依旧和她早上出发去时没什么变化。
这一次不知道顾贝曼需要多久才能将她心底的伤口重新收拾干净,伪装成无事发生过。尹宓其实有心想让她彻底撕开那道伤口。脓血如果不彻底铲除,伤口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炎。
顾贝曼可以遮掩,可以每次被炎症折腾到发烧的时候背着她吃两粒消炎药,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来和自己笑。
但尹宓不喜欢。
她想要更多,更私密的顾贝曼。
哪怕那个时候的姐姐是魔鬼,是要人命的噩梦也行。她会拧断我的脖子吗?会用尖牙利齿咬痛我吗?
会变得完全不像那个克制、理智、稳定如山的顾贝曼吗?
尹宓想从她身上得到天柱一样的稳定,也很盼望着对方流露出一些可以让自己私藏的失控。
她有恃无恐,知道顾贝曼绝不会做出危害的行为。
因此怎么都是可以的。
“就是不肯再过分一点啊。”尹宓叹气。
·
顾贝曼被医生要求隔天进行一次治疗,三次之后再看情况。
大夫给她开单的时候顺便告知了这位病患,其实最近开通了夜间门诊的服务,下了班来也是没问题的。
顾贝曼得以保住她这个月的全勤,毕竟病假的话可以抵扣迟到早退。
由于连续被刺破,她耳朵旁排列着有点发红的针孔。付出的代价换来了暂且的安宁。顾贝曼把放在旁边的头戴式耳机挂回脖子上,出来坐到医生的办公桌前。
顾贝曼习惯坐着和别人说话。她身高有点高,加上气质所致总是很容易给人一种居高零下的感觉,总是会惹到麻烦,便改了习惯,虽然易冒犯到别人的次数减少了,但又出现了一些人会比平常更容易被激怒的情况。
唉,人的自尊真是难搞的东西。
还是医生们情绪稳定。
大夫原本在补病历,被顾贝曼挡了一下光才抬眼看她。
顾贝曼:“有没有其他看法?”
大夫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说自己的毛病。刚刚那句话应该扩展成“关于我的症状你还有没有其他的看法”。
针灸大夫抬起一边眉毛,“你这个语气跟我领导似的,搞得我有办法也不太想说啊。”
顾贝曼神色不变,“请问?”
她的语气平静,完全不为这点讽刺所动。
越是有底气的人越是不会轻易与人争恶,因为他们能自信到不被那些言语刺伤。就好像有钱人不会轻易发愁,因为世上大部分事都能用钱解决。
老是一点就炸的,多半是穷苦人家或者暴发户。
顾贝曼磨炼了这么久,也算是摸出了点修行。
“我说了,去看心理医生,或者你不喜欢西式理论,找个算命先生也行。”大夫答话的同时十指还在键盘上飞舞。
“算命的?”
“没听过吗,中国特色心理医师。讲什么自尊自爱都不如一句你对象克你来得快。”大夫突然用力把键盘一拍,按下回车的力道像是要把它粉碎,“总而言之去求助专业人士的帮助,无论你在心里怎么嘲笑他们。”
顾贝曼回头看她一眼,意识到对方话没说完。
这位熟识的大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医生的威严来压顾贝曼,“不然我会转告你的监护人。”
顾贝曼几乎是冷笑出声了。她的监护人,一个恨自己恨得要死,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要不要死。她怕这个?
顾贝曼点点头,心说浪费我时间听你说这话。她客气地站起身告辞。
恰好有慌张的病人闯进诊室大门,顾贝曼像一条鱼一样游了出去。
不消半分钟,那位病人屁股还没把椅子坐热,走廊上忽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来人一定踩得很重,否则以橡胶底的运动鞋不可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这么明显的声音。
顾贝曼猛地推开门。
那位焦急的病人本来要张嘴骂人,但面对她阴沉的脸色消减了气焰。
“你不准告诉尹宓!”顾贝曼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