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公主坠马一事如投石入湖,顿使这帝宫这潭久波无平之死水泛起阵阵涟漪。
永宁宫,皇贵妃处。
“蠢材!你当本宫喊你千里迢迢赴甘州卫,岂是让你去审度那程家女是否配为伴读?你正事不想,竟犹思立威!谢明庭,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一个儿子!”皇贵妃指着跪在地上的宣王,气得说不出来话,一旁的央华帮她捋着胸口顺气。
“母妃不是临行前嘱托儿臣好生照顾……”宣王声渐低微。
“放肆!自作聪明的孽障!本宫真想敲开你的脑壳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草木!”皇贵妃气得站不住,扶着把手缓缓而坐,本宫曾言那张永韦乃是草包一个,你充耳不闻,可曾听本宫一言?倒是在这句嘱托上,颇费心神!”皇贵妃越说越生气,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案几,茶碗儿落地,瓷锋如雪。
“那程家主母,昔日曾蒙受中宫救命之恩。你……你竟又白白错失良机!而今程家女救了你的小妹,更得皇上青睐。”皇贵妃越说越绝望,而后双双阖目,“本可以一击绝之中宫命脉,而今则养痈遗患,后患无穷。”
日影斜切过母子之间的金砖缝,青炉香烟袅袅。
宣王欲复自辩,却不想听到母妃一句厉声呵斥,“蠢材,滚出去!”
他虽心有不怿,亦唯怏怏而退。皇贵妃见之复而长叹一口气,递了央华一个眼神,后者疾趋承意。
“殿下,陆氏近年来早与中宫离心,中宫仅凭一封手书欲夺其女。想来二人初见面,自是面和心不和。此诚为殿下最后之机,若能与程家修好,则娘娘大计可成。届时,中宫既颓,东宫之位,于殿下而言,岂非唾手可得?”央华俯首行礼,低声进言。
宣王闻之依旧愁眉苦脸,“本王已是得罪于她,又怎能……岂可使本王给她屈尊谢罪不成?”
央华四下环顾而视,恳切谏言,“程家女适才救了公主,殿下宜备厚礼往谒,礼贤下士,场面做足,那程家安敢再念殿下之过?况且脸面之轻,值几斤几两,岂及东宫之重?愿殿下万不要再糊涂了,勿复迟疑!”
宣王默然不应,只是摆了摆手,便振袂离去。央华望着宣王的背影,长叹一声。若是自家娘娘的皇子,有那位中宫之子一半伶俐,早已稳坐东宫了,何至使娘娘劳心若此?
当是时,御马苑之程家父女犹未知各方势力将逐一现身,为追名逐利。雷霆圣怒未歇,傅家之势首当其冲。
“妄言二字实在轻巧,傅卿,令爱仅凭三言两语可几陷程家满门于死地!”圣上这话说得很重,莫说傅氏父女心胆俱震,连程徽音在一旁也跟着一颤。
“今彼教养不力,顿失前志,肆意妄为,负君忘义,自取多愆,朕不敢私。傅卿年迈,当令卿归家深加反省,再图后用。”皇帝脸色沉沉,圣谕峻切。
然程徽音心知,傅氏绝不会因此倾颓。只不过傅溶月若失伴读资格,见方才傅阁老待她之神色,恐日后于府中处境艰难。如此辱没门楣,他日谈及婚嫁,想必也是草草而就。不过今日须臾,竟是累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