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等。良久,嵇野声音很轻地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江川低着头,盯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才揣起来,掏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地抽。
他想起方清珏说他有约,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向现实妥协了,又实在没有脸去开口问,只能裹挟着沉默再次点燃一根烟。
微风里带着凉意,直愣愣地往人心口灌。江川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袅袅白烟绕着修长的手指散在风里,怎么留都留不住。
他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才进食堂,打了一份清粥小菜回病房。
方清珏已经醒了,正躺坐在床头玩手机,听见门开的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问:“你没走?”
“舍不得我?”
江川眼尾上扬,笑得点暧昧。方清珏白了他一眼,立刻收回了视线。
“过来吃饭。”
他将打包盒放在床尾桌上,又打开了饭盒盖子,淡淡的米香味扑鼻而来,瞬间铺满整间病房。方清珏本来不觉得饿,没想到闻了几下肚子就咕咕叫了出来,只好凑过去喝粥。
“……真谈恋爱了?”江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清珏搅动稀粥的动作停下来,“废话。”
话音一落,江川的下颌线瞬间绷紧了,声音也有点沉:“什么时候谈的?”
方清珏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状,江川微微眯缝起眼睛,语气笃定:“你在撒谎。”
他的瞳色很浅,直直地盯视过来,让方清珏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便立即偏头避开了,“骗你干什么,我谈得好着呢。”
“是么。”江川向后一靠倚着椅背,右腿交叉叠放在左腿上,姿态忽然变得很放松,“病成这样都没联系,你和空气谈的?”
方清珏用勺子狠狠戳了几下粥,抿着唇没说话。
江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收回目光,低头摩挲着衣角,“那天下了大雨,你应该记得吧。”
他没有具体明说是哪天,方清珏却立刻明白了,心想,这人真是故意添堵,吃饭的时候聊这个,谁他妈还能吃得下去。
“那时秦朗刚接手他爸的公司,正好有个戏在这拍,他来监工,我过去帮忙,都淋了雨,正好他房车就在片场,我就顺便在他房车洗的澡。”
方清珏低低地哦了一声。
“当年你问我,我没解释。”江川双手交叠,很用力地握在一起,“对不起。”
方清珏没说话。
这么多年的恨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消解的。当初他决绝到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就别怪如今的方清珏吝啬得收回了所有复合的可能。
屋里的灯亮得刺眼,那些好不容易愈合的陈年旧疤再次撕裂成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方清珏拿起汤匙,一口接一口地,很沉默地喝着粥。
他头发很长,狼尾都留到了锁骨,低头的时候垂下来的头发能遮住整张脸。江川将腕间的佛珠摘下来,递给他,示意他将头发扎起来。
方清珏垂眸看着黑檀木佛珠,有点难以理解地问:“你到底信不信佛?”
“本来就是给你求的。”
“呵。”
方清珏压根不信。
他把头发别到耳后,继续低头喝粥,没有接的意思。江川便凑了过来,伸出手,一副要亲手给他扎头发的架势。
方清珏立刻躲开了,端起粥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重重地摔在床尾桌上,冷着脸道:“喝完了,滚。”
“喳,奴才这就滚去洗碗。”
江川把佛珠戴回手腕,端着碗往出走。方清珏乜了他一眼,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许是那碗粥起了效果,胃暖起来后还真有点困,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连江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他输完液,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出了院。刚回酒店,房门就被敲响了。
“铛铛铛——”
方清珏打开门,对上那双浅淡的眼眸时微微一怔,随即就皱起了眉。
“你来干什么?”
江川拎着几袋吃食站在门外,闻言朝他微微一笑:“不是你约我来的?晚了一点而已,不会反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