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司巍之后,司妙真和司锦之一起吃饭。季铃兰一般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餐,不跟他们一起。
季铃兰和司锦之从来也不住一块。季铃兰讲究,从宫里带来了专门的御厨单独给自己做饭,所以即使是一家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吃着饭,司妙真还在想着司巍走前的劝诫,觉得不无道理,也戳中了她原本心中所想。
只是这季铃兰清醒之后反而更让人捉摸不透,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表面温和有礼,实则让人难以亲近。
整得司妙真连话都没能搭上。
虽然季铃兰没来,但时常跟随在司锦之身边的妾室孙晴却在,十分贴心地伺候司锦之用餐,司锦之也很受用。
只是见司妙真似乎没什么胃口,司锦之倒是心有灵犀似的直指要点:“还在想父亲的话?还是说思念成疾,连饭都吃不下?”
“两者都有。”短短几个月,司妙真周身气质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真有了身居要职大将军的气派。
司锦之对于两人之间变得有些生疏也能理解。他用公筷给司妙真夹了一筷子妹妹曾经最爱吃的东坡肘子,同时宽慰道:“你不必太在意,你有自己的路。阿真这么聪明,未来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无论是父亲还是为兄,都只会替你高兴。”
司妙真点头表示认可。她不挑食,什么都爱吃,将肉几口吞了才重新开口:“若是山河太平,父亲也能安享晚年了。过几天再安排点聪明的仆役过去供父亲驱使,免得没人照看,他孤单。”
以前只觉得乱世只是书本里短短的几行字,现在却有了切实的体会。司巍确实教会了她许多,至少在兵法上有许多心得。加上曾经的她读书时,别的学起来犯困,唯独对历史最感兴趣,也有所收获。
司妙真放下筷子,忽然转移话题。休息几日,晒黑的皮肤变白不少,被一席红衣衬得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嫂子这样不同桌吃饭,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哪里像一家人?大哥,你要不去跟她商量商量?爹既然跟我说了要与她和睦相处,那一起吃饭总是基本的吧。”
哪知道闻言的司锦之竟然苦笑出声:“你愿意与她修好,大哥当然愿意帮忙。只是大哥人微言轻,恐怕……”
这男人当得太憋屈,被欺负得这么怂!难怪之前的司妙真看不过去,处处跟季铃兰作对。如果是换位思考,自小陪伴长大的亲哥哥这样卑微,也会看不过去的。
司妙真忍不住直言:“大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离,娶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
她是真的不解。就算说季铃兰身份尊贵,那总不至于像狗皮膏药一样,一定要往将军府贴吧。
“娶或和离都不是为兄能决定的。但为兄已经很知足了,我们司家也能从中获益,并不坏。我也习惯了,你不必替为兄不平。”最后一句话,司锦之已经跟司妙真说过很多次了。
虽然司妙真不是古人,也看得比较开。既然司锦之都不在意,那她也没必要一头热,专心想想怎么跟这嫂子修复关系吧。司巍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司妙真开始观察季铃兰。平常见不到,也只能去对方常去的眠花宿柳之地找。
她将自己稍加伪装成乐师,避免真实身份暴露,同时对这个千竹阁充满了好奇。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小倌馆。
这是京城最挥金如土的销金窟。在如今青国国风开明的情况下,这里是同时拥有男妓和女妓的场所,自然不拘束来玩乐之人的性别,只要有钱就行。
恰恰季铃兰非常有钱,不仅仅是因为出生皇家的原因,将军府的金库也是对季铃兰敞开的,任她取用。加上她来的频繁,自然而然是千竹阁的座上宾,最尊贵需要哄着的大人物。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人物给自己挑的丈夫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司锦之,难免喜欢议论的长舌之人会在背后看司锦之的笑话。
司妙真一身浅红罗裙,蒙着面纱,抱着琵琶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就听见了有人议论司锦之这乘龙快婿的窝囊,一股无名火从心里升起,但又听见……
“你知道吗?建国几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将军就是将军府的次女司妙真!”
“这谁不知道啊,围城救父的威名恐怕都传遍全天下了。当初凯旋归来的时候,我还去街边围观了,那是人山人海啊,我还差点被踩死。”
“你去看了?那司妙真将军长什么模样,可有这千竹阁头牌美?”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拿大将军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况且将军是凭借雷霆手腕扬名天下,哪里是靠什么皮囊的肤浅之辈!我当时远远看上一眼,妙真将军她剑眉虎目,宽鼻厚唇,一条疤痕贯穿左脸,气势惊人,一瞪眼吓得我都站不稳,我……”
司妙真:……
放他妈的螺旋屁。
她抱紧琵琶,加快脚步,顺利混进了季铃兰的雅间。
司妙真很认真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手时不时拨动琴弦两下,发出刺耳之声,幸好人多,倒也没被察觉。
只是偶尔会抬眸,用余光去打量斜卧美人榻上的女子。
季铃兰一双眼明眸善睐,水光流转。许是饮酒不少,嘴唇越发红润,鬓若堆鸦,靠着的模样柔若无骨,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