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料峭的寒风带着一股湿意吹过,林中出现了一道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
舜华正想着这般动静,还有人敢过来,便听光亮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傅澄,没想到一个武林大会就能把你引出来,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在鬼面僧的弥留之际,云间的异像乍然消失,瘴林变成了一片菩提林,那个穿着白袍绾发的僧人终于施然而来。
舜华暗道,雷止了,雪停了,他应长生知道来了。
自己的地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死了这么多人,他还真沉得住气。
不多时那些没来瘴池的人也会知道这里死人的事,皇室也在此,他作为佛陀寺的住持要如何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这盘龙峡之主终于出面了,傅澄大笑道:“都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了,还没得道,应长生,你到底免不了俗。”
“无论是蛟珠还是鬼面僧,到底是些别人不要的东西,也承蒙你看得上。”应长生手一伸,袁俸身前刚收好的布人偶朝他手中飞去,“世人都说鬼面僧是某位僧人一念步入邪道,死后而成鬼魂游荡于此,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我应长生当初堕佛后剥离的邪念,也是我的佛念。”
袁俸见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拿了去,不乐意了:“住持,不是说好了我能......”
他话一顿,突然想起应长生当初说的是他能见到鬼面僧,并没说过给他,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不舍地盯着应长生手里的布人偶。
袁俸来了这一遭,自己的傀儡全没了,还差点把小命搭了进去,如今辛苦拿到的鬼面僧还要被应长生又送出去,心中郁闷不已,早知道就不来了,制作袁家傀儡的材料价格高昂,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澄却毫不畏惧地直视应长生的眼睛:“就算是你应长生再强都杀不了我。”
“五年前你绝没化蛊,我倒也好奇你是怎么从我和沉蝓手下逃脱的,明明被割了喉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应长生将手中的莲灯飞向湖心的莲座之上,“连古剑断水和掩日都灭不了你,你所求长生不灭已如愿,还想要什么呢?”
怪不得江乏手中的剑也不是寻常之剑,剑身上传来的浩然正气,原是掩日。
傅澄大言不惭道:“我要成这世间道法的唯一。”
锁链再次从湖底枯骨手中迅速朝岸上的傅澄而去,恍然间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后妄图将他拖入湖底。
傅澄脚步微微往前挪了了几步,然后在地面踩出了一道深坑,用尽全力杵剑稳站地面。
应长生双眼泛着金光,傅澄手中的剑便从地上飞出,浮在他的面前。
“杀不了你的话,我倒想将你留下,看看你究竟成了个什么。”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再者,这位姑娘所修夙灵,无论你是个什么,只要是魂,她就能将你炼化。”
他莫名点到了自己头上,舜华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且不说傅澄现在到底成了个什么,傅澄又不是玉霜,不可能心甘情愿,她可不敢了炼化。
“你不能带走他。”沉伽站在傅澄的身侧,天上的魂魄手中的血锁化作利剑,却斩不断束缚傅澄四肢的镣铐。
应长生笑看沉伽,眼底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哦?你的缚灵阵倒是奇特,司主是想在我手底下抢人?”
他手一挥,一尊金钟悄无声息地从天急掠而下,将天上的那些魂魄打散后又将沉伽镇于其中。
傅澄本以为无人能奈他如何,却忘了应长生杀不了他,却可以将他如鬼面僧一般镇压于此。
“应长生,你......”
在沉伽被镇住后,傅澄便被枯骨们手上的锁链拖入了湖底。
见应长生明明可以号令这湖底的枯骨,也可以如此轻易地将这两个不速之客拿下,却在来瘴池的人近乎死完了才来,萧妩怒目质问起来:“既然你现在能把他锁在此处,那为何不来早点来?这一切本就因佛陀寺的武林大会而起。”
“郡主忘了吗?我早已蓄发不修身理佛了,不过是在这里守着过去的师父,已经化佛的净禅大师而留于此,这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应长生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语调转而漠然了几分,“昔年能为了苍生抛弃一切的应长生你们也瞧见了,他被锁在了湖底,永世不得超生。”
应长生在寺里中可以窥得整个盘龙峡的一切,这里死的都是江湖上拔尖的骄子们,这个德高望重的僧人竟这般漠视他们的生命,萧妩愤然:“可他们也有家人,家中或许也有妻儿,你明明知道这片瘴池中有这样一个邪祟,那为何还让大家去寻那瘴池找蛟珠!”
“我本就是游世的孤魂。”听她所言,应长生脸上也有了愠怒之色,“我应长生是一开始就没有家人吗?这世上就算没了我依旧有这个武林大会,你们可知鬼面僧是从何而来?那是为了承载当初的世恶我剥离出来的佛身!”
“既然我辛苦修来的佛念用之于这万千世人,既然我早就算到了今日这些人该死!横竖都要死,世人为何不能为这道邪念承担一次因果!”
从前的应长生总是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萧妩被应长生这一嗓子吓住了,她从未见应长生这般暴怒,言词犀利乖张。
古籍上绘制的应长生是剃发的,他的头上还有十二戒疤,那是佛修里极高境界的象征,千年太过久远,朝代更迭世事变迁,他放弃了修行,当年很多人的记忆出了岔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有仙人佛者们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