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毕业也未必非要当忍者不可,她还是想知道这个地方关于忍者的系统教学行事,不合适可以随时退出到隔壁的普通学校去学习,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止一个。
开学第一天,春野樱的目光扫过前排那个引起所有人注意的黑发男孩的身影——宇智波佐助,在对方发现前收回视线,悄无声息地走向最后一排,将自己安置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
和宇智波一族的人比起,她显得很不突出,无人在意。
加上第一天入学就吵吵闹闹的漩涡鸣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对比之下她真的很微不足道。
漩涡鸣人几乎是踩着点冲进教室的,金发在阳光下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他的目光在触及那抹粉色时骤然明亮,在迈出第一步时生生停住,轻咳两声,他笨拙地在前一排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身后。
最终他还是压制不住喜悦,直接回头露出一个超大的笑容:“樱酱,我们是同班!”
春野樱自然是听过“妖狐”这个传闻,也不止一次撞见他被人欺负的场景,漩涡鸣人也知道这一点,按道理不应该讨厌她的袖手旁观,从而厌恶她这个人吗?
她不止看过一次有人因为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而迁怒那人的。
她同样见过太多因善意而生的背叛。
所以,这才是他身上过于耀眼的原因吗?
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注射镇定剂的实验体,在意识模糊时仍会本能地寻求温暖,寻找同伴们的体温,她也想起狼狈地趴在地下,祈求同伴给自己一个终结的自己。
春野樱猛地低头翻开课本,油墨的气味在鼻尖萦绕。她听见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反复调整坐姿,她忽然觉得,这个位置或许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忍者学校的学习很简单,前期几乎都是理论知识和日常跑步训练。
春野樱除了理论外,体能表现得很差。差到全班人都记住了这个理论知识第一,可是体能却是倒一的存在。
又一次体能训练课后,春野樱靠在树上喘息。其实她知道自己属于爆发比较强,续航算不上好的体质,日常训练也都老老实实,绝不用自己的能力作弊。
“你还好吧?”
春野樱抬眸,来人是她品鉴课的同桌,山中井野。
她摇摇头,脚尖碰了碰地板,随后站直。
山中井野见寡言的同桌如此,要不是曾经因为同桌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看,她也认为自己的同桌是个比宇智波佐助还要冷酷的人。
“给你。”山中井野往春野樱手中塞了几颗糖果,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千万不要说出去哦,不然丁次会爆发的。”
春野樱注视彩色的糖果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无声地叹口气:“谢谢。”
山中井野顿时露出笑容:“那我先走了。”她转身时金色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是不是金色头发的人都是如此乐观?
春野樱的目光追随山中井野,看她和自己的伙伴打闹嬉笑,和奈良鹿丸对上后又收回。
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春野樱剥开一颗糖果,甜味在舌尖瞬间绽开。
真甜,她不爱吃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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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发生一件大事。
宇智波一族被灭族了,这个消息伴随着暴雨冲刷村子每个角落。
和这么一个大事对比,春野夫妇因任务牺牲这种常见的“小事”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春野樱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掌心是一个破损的宝石。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将防御结界编织进这条项链,记得春野芽吹戴上时眼角泛起的笑纹,记得春野兆说“这可是我们小樱的心意”时骄傲的语气。
如今,这些记忆都随着宝石的碎裂化作齑粉。
忍者手册上写着:任务中的伤亡是常态。她应该早已习惯生离死别,就像习惯实验室里那些消失的实验体,就像是毫不犹豫结束生命的自己。
但当忍者送来那枚染血的护额时,她才发现,七年的时光早已在心底织就一张无法割舍的网,她早就已经习惯每天回来时的明亮灯光。
可非要说多么痛苦,也不至于如此,只是略微的不舒服,仅仅是一点点。
认领遗物那天的风很大,卷起慰灵碑前的鲜花。
春野樱低头看着手中的遗物袋,突然想起春野夫妇在她上学校前说的“当你当上忍者后,就要学会独自承受”。
“听说她就是那个孩子,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知道呢,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别说这些了。”
“……”
路过的忍者压低声音交谈,脚步声渐渐远去。春野樱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她记起研究院洗脑说过:“感情是弱点,是累赘,是必须割舍的东西。”
那是不是,那些忍者们都为了任务而放弃生命,放弃家庭?
月光如霜,乌鸦的啼鸣在夜色中撕开一道裂缝。
“你是一个失败者。”
春野樱从梦中惊醒,发愣地扫视一周,漆黑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掌心传来细密的刺痛,宝石碎片深深嵌入血肉,她凝视着掌心的伤口,恍惚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漫长的噩梦。
是现实吧。
这里是木叶,她是春野樱,不是艾斯托拉涅欧的实验体,也不是傻乎乎地被欺骗吃下件和人鱼肉的孩子,更不是那个在时空夹缝中漂泊的孤魂。
春野樱轻叹一声,双手合十紧握住项链,微弱的光芒从指缝间溢出,当光芒散去时,两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轮廓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你们还有什么愿望吗?”
春野樱看着两个灵魂,低垂下眼眸,没想到和他们说过最长的话是在此刻。
“樱!”春野夫妇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春野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以及自己和妻子此刻的状态,心中了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有这般能力。
如此便好,他倒可以安心了。春野兆嘴角扬起欣慰的弧度,对自己的女儿交代:“樱,我没有什么愿望,只想着你能健康快乐长大。”
春野芽吹此时也反应过来,张开双臂,将女儿拥入怀中:“樱,我最爱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的声音哽咽,“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
春野樱的睫毛轻颤。她明明可以为他们复仇,可以找出真相,可以让那些杀害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春野兆看出她的困惑,拥住自己的妻女:“樱,这便是我们的愿望,忍者中出现生死是正常的,我们不希望你活在悲伤中。”
“还有,这次任务中突然出现的结界应该是你做的,谢谢你保护我们。”
“保护好自己,以及希望你天天开心。”
窗外风声渐起,玻璃窗发出细微的震颤,春野夫妇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时间到了。
“好。”春野樱轻声应允。这是她第一次对父母许下承诺,也是最后一次。她看着他们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夜色之中。
掌心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风停了,乌鸦的啼鸣也渐渐远去。春野樱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往后真的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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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樱请假一周,没有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在处理完春野夫妇的后事之后,她向老师销假。
海野伊鲁卡身为班主任自然知道自己学生的事情,他本来都打好腹稿,可看到本人时准备好的安慰卡在喉咙里。
学生平静如水的眼神让他莫名想起执行任务时面对的那些强大忍者。他讪讪地收回想要拍肩的手,暗自庆幸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看见这一幕。
不是,为什么他会怕一个小孩子?
一个漩涡鸣人,一个宇智波佐助现在再加上一个春野樱,海野伊鲁卡已经想象到接下来让人头疼的教学生活了。
春野家的事情并没有声张出去,加上平日里为了检查她经常请假,其他同学也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山中井野像只灵巧的兔子,从奈良鹿丸身边挤过,一屁股坐在春野樱旁边的座位上。
“小樱,”她压低声音,“宇智波一族的事情你知道了吗?在佐助君面前要小心说话哦。”
山中井野生怕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同桌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大早就过来告诉她,完全忽视春野樱目前为止就没和宇智波佐助交流过的事实。
奈良鹿丸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井野会觉得一个连“早上好”都懒得说的人,会突然对宇智波的事情发表言论。
春野樱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个夜晚的乌鸦啼鸣至今仍在耳边回响。
“樱酱。”漩涡鸣人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金发上还沾着晨露,看到后排的身影,他脸上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春野樱将一缕樱色碎发别到耳后,对几人愈发得寸进尺的称呼习以为常。她的下颌抬起十五度角,表示回应。
她注意到漩涡鸣人的护目镜歪成滑稽的斜角,深橘色外套下摆还沾着奶渍。男孩手忙脚乱往座位冲时,被台阶绊得一个踉跄,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反复上演。
不论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依然正常运转。
日常就是,推开教室的门,在晨光中摊开课本,听老师讲解早已会背诵的内容。放学后独自穿过木叶的街道,偶尔在家边的老树上发现一只羽毛凌乱的乌鸦,便端出家里备好的饼干。那只乌鸦总是歪头看她,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夕阳的余晖。
过了几天,当宇智波佐助又一次在课堂上释放冷气时,海野伊鲁卡只觉得心累。
但是——
他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学生。
漩涡鸣人倒是乐此不疲地招惹宇智波佐助。
此刻他正用橡皮筋弹出一颗纸团,精准地击中佐助的后脑勺。宇智波佐助立马回头瞪视,教室里温度骤降,前排的山中井野打了个寒颤。
“我还以为你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奈良鹿丸支着下巴的手肘在课桌上滑开半寸,目光掠过两个活宝,最终停在间隔一个空位的女生身上。
春野樱的笔尖在书本上流畅地移动,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特意引导鸣人去骚扰佐助,啧,她的心思比想象中的还要灵敏。他想起上周的实战训练,春野樱看似无意地站在鸣人身后,却恰好挡住佐助的进攻路线。
奈良鹿丸故意把书本翻得哗啦作响,果然看见那支笔在空中停住。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个安静看书的女孩,会是整个班级最擅长操控局势的人呢。
奈良鹿丸见怪不怪地没有得到回应,春野樱依然专注地写着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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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学校的六年时光如指间流沙,转眼即逝。
春野樱站在慰灵碑前,指尖轻轻描摹石碑上斑驳的刻痕。六年的时间,足以让记忆中的春野夫妇的面容变得模糊,也让她在这个世界独处的时间快超过有他们陪伴的日子。
“连遗体都没有带回来......”她低声呢喃,指尖触到一处凹陷的刻痕。忍者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够善终?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多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所以她才不想当什么忍者。她收回手,转身欲走。
“哎呀呀,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应该是忍者学校毕业考试的时候吧?”一道慵懒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春野樱眯起眼睛,逆光中只能看见一个银发男子弯着眼笑,“看我抓住了一个逃学的学生。”
一个上忍。春野樱迅速判断出对方的实力,转身就走。这种级别的对手,打不起来的,打起来都觉得麻烦。
“诶?”男子瞬身挡在她面前,手搭上她的肩膀,“别走啊,你还没参加毕业考吧?”
明知故问。
春野樱用眼神示意对方放手。
“你跑不掉的。”男子睁着标志性的死鱼眼,却笑得像只狐狸,“我送你一程。”
今天是不是出门应该看黄历?
春野樱放弃徒劳的挣扎,任由对方拎着自己瞬身到了学校门口。她回头看了眼那个懒散的上忍,轻啧一声走进学校。
山中井野在学校急得直跺脚,差点就要冲出去找人了。谁能想到在毕业考这么重要的时刻,春野樱会突然消失?
奈良鹿丸叹口气,他早就猜到了。
“那边。”犬冢牙发现校门口显眼的粉发。
“小樱。”山中井野冲出去,一把抓住朋友的手腕,“你跑哪去了?考试都要开始了!”
春野樱任由井野拉着自己往考场走,余光瞥见鹿丸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知道,这个聪明的家伙一定猜到什么。
银发上忍站在校门口,望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有意思的小姑娘……”
所以忍者是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的。
春野樱摩挲着手中的护额,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忍者学校教导的三身术确实只能算基础,真正的忍术奥义都藏在各大家族的秘传卷轴里。普通家庭的孩子和名门望族之间的差距,就像这护额上的划痕一样,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
她对这个所谓的认可没有多么在意。
她走出校门时,注意到坐在秋千上的漩涡鸣人。金发少年垂着头,秋千的铁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春野樱记得,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分身术,每次练习都会变出一堆软趴趴的分身。
她走到漩涡鸣人面前,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将护额放在他手中。少年湛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震惊。春野樱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几颗水果糖,放在他另一只手掌心。
“这是……”漩涡鸣人鸣人刚要开口,春野樱已经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金发。
少年的发丝意外地柔软,比那只白眼狼乌鸦发质好的多。
不过就这样她能不能不当忍者还真不确定。
春野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几年她表面上用的都是春野夫妇的遗产,倒是不用像一些人那样,为了还债而要拼命工作。
这样,就挺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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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她一大早的会被堵门?
春野樱扶住额头,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见楼下几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山中井野正踮着脚往楼上张望,奈良鹿丸靠在路灯杆上打哈欠,秋道丁次抱着一袋薯片,犬冢牙的赤丸在他肩头打着转。
她敲了敲在一旁呼呼大睡的乌鸦的头,这家伙昨晚又偷喝她做的药酒,真是死性不改。
拿起叠好的衣服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汽中,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多年不变的黑色立领制服,衬得她的肤色愈发苍白。乌鸦不知何时飞了进来,歪着头看她将那条碎石项链戴上。
“嘎嘎嘎——”乌鸦发出难听的笑声,春野樱果断往它嘴里塞了个饼干。
再笑得这么难听,下次等死吧。
乌鸦从她的眼神里读出这个信息,缩回脖子,灰溜溜地飞回床上装死。春野樱拍了拍它的脑袋,关上房门离开。
楼下,春野樱只将门打开一条缝,目光扫过众人,眼神询问他们什么事情。
“是觉得小樱今天会迟到呢。”山中井野露出灿烂的笑容,解释道。
春野樱的目光在奈良鹿丸身上停留一秒,她不信这里面没有他的手笔。她注意到几人探究的目光想往屋内扫视,默默地关上门。
“哟西,集合完毕,走吧!”
山中一族的千金,奈良家的天才,秋道家的继承人,还有犬冢家的孩子,再加上一个不在场的漩涡鸣人和她构成的奇怪组合。
春野樱跟在最后,听着他们的闲聊。
“不知道鸣人那家伙怎么样了?”犬冢牙挠了挠赤丸的下巴,难得关心起逃课搭档。
“还可以等到下一届吧。”山中井野乐观地说。
春野樱垂下眼帘,想起昨晚乌鸦带来的消息。禁术卷轴......她也有点兴趣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惊喜存在。
奈良鹿丸后退几步,脸色不太好看:“喂,你家……”他的目光掠过春野樱常年来苍白的脸色,又落在她始终如一的黑色制服上。
春野樱没有特意去隐瞒什么,但不代表会主动去提这些事。在这个时代,失去家人的人比比皆是,她不过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啧。”奈良鹿丸按住自己的脑袋,明白春野樱的想法,就是这样才觉得异常。
他研究过的那些棋局中,越是看似平静的表面,往往暗藏着最致命的杀招。
“你多虑了。”春野樱猜到奈良鹿丸在想什么,但是她不至于因此情绪崩溃。死亡对她而言,早已不是需要刻意回避的话题。
奈良鹿丸停下脚步,神色莫测地与一脸坦然的同期对视。
“喂,快点快点,你们在悄悄说什么呢?”山中井野在不远处喊到。
“知道了。”奈良鹿丸不高不低地回应,也不知道究竟回得是谁,亦或者都回答到了。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春野樱身上,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跟上队伍,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你们在说什么呢?”山中井野好奇地问。
春野樱摇摇头。
奈良鹿丸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提那些话题,主动扯了个谎话:“没什么,就是在说鸣人今天会不会意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