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叫房里正给花浇水的丫鬟：“去，让他挑担进来，说我要先看看今日糕做的如何。”

卖糕人果真从小门房挑着担进来了，他其貌不扬，臂膀腰圆，一眼过去就像个做活得力的厨子，是天下厨子都长的样貌。

他屈膝将双担放在地上，掀起竹篾盖子，热情地向苏沫推销道：“小姐您看看，我这都是今早刚出蒸笼的糕点，新鲜热乎着呢，保您吃了这回还想下回。”

苏沫好奇地凑过头去瞧："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这糕点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热气腾腾的，白纱蒸笼布一揭开，香气四溢，满屋都是甜腻腻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卖糕人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倒是真没想到，堂堂苏侍郎府上的嫡小姐，竟成了他们影武卫的耳目。

吴统领不得了哇，这都可以策反......不是，这都可以收买的吗。

他主管这条街上的官员消息，都从他手上渠道经过呈递给陛下，这位小姐他第一次见，前些日子倒是听那采买的嬷嬷说，苏大人的妻女刚从江南接来，大小姐还是不在身边的，难不成早已换了人？

李代桃僵可不简单，她一定是有特别的本事，才让吴统领这么快就放心启用她了。

卖糕人眼睛眯的更深了，脑子转得飞快的同时也不忘跟苏沫交谈。

“是的小姐，小人每天凌晨五点就起来蒸糕了，生活不易，您多赏点脸，若是尝了觉得不错下次还想吃，每天这个点在路口吆喝一声，咱就能马上送过来。”

苏沫总觉得卖糕人在用一种很崇拜的声音跟她讲话，但是她找不到证据。

她在筐里挑了一堆热腾腾的花式糕点装盒，又找借口支开了一旁候着的丫鬟：“去，拿我库房的银钱来给人家。”

丫鬟离开了，待小院中只剩她和那卖糕人，苏沫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只漏出书角一侧。

那卖糕人眼中一缕精光突现，他脚腕一动，迅速靠近，手速极快地将册子从苏沫手中收起，熟练地藏入腹部，又轻巧地离了苏沫两步远，轻盈地像是一只蝴蝶。

虽说用蝴蝶这么美好的小东西形容一个肥壮大汉实属是过分了些，她也想在意下蝴蝶的感受，但他真的像长了双隐形的翅膀在她眼前扑腾而过啊。

苏沫瞠目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次发出无声感慨，隐武卫的探子简直个个深藏不露，除了她院子里的这两货。

说谁谁就来，这会青黛真端着面盆走了进来，她看见那卖糕人，吓得脚下一崴。

他怎么来了！青黛在心中狂叫。

卖糕人神情坦然，仿佛刚才一系列动作从未有过。他甚至轻飘飘地瞧了青黛一眼，然后扛起担子健步如飞地出了院门，走时还不忘帮忙把院子门带上。

青黛快走几步到苏沫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小姐，你怎么让她们把外头的人放进来了，被老爷主母知道要挨训的。”

挨训？什么是挨训，她还怕那对夫妇不成？现在这世上有资格用长辈身份训她的人只有邱太傅。

苏沫气定神闲，待双指捻起一块梅花糕，轻咬一口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听他叫卖听得嘴馋，想知道洛京卖得糕和临州有什么不一样，就让他进来了呗。”

青黛四处看看，提醒道：“小姐不可以私放外男进闺房的，这样于礼不合，而且这走贩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吃坏了肚子连个人都找不着，还是得去买老字号的店，小姐下次想吃糕点或是别的什么，叫我出去买就是了。”

糕点入口即化，果真美味，可能青黛说的老字号也就是这个味，这些探子们真是多才多艺，不在吴巍手下干活也能谋个手艺活，说不准还能做出名气来呢。

苏沫点头称好，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她：“话说，青黛你是什么时候进的苏府呀。”

青黛流畅地说道：“婢子从小家中贫困，十三岁那年家乡赣州闹了饥荒，父亲便把我卖给了人伢子，后来几经辗转到了临州，幸得被禾娘子看中，买进府里做了二小姐的丫鬟。”

苏沫心中一算青黛进府的时间，恰好是她第一次孤身去洛京见颜暮回来后不久，想来那次之后颜暮心中便有了自己的一点份量，在府里安了探子，以备不时之需。

苏沫放下手指，笑眯眯地道：“那禾娘子还真有眼光，选了你这么个可人儿。”

青黛面上扬起一丝假笑，心中哀叹不已，谁能知道她这出身世的谎说了不下百遍，都快说秃噜嘴了呢。

她在一众探子中也算天赋异禀，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处就被流放去临州，在这苏家关了这两年多，空有一身武学却无处施展，这苏府真真是无聊透了，不知上头把她安排在这作甚，她很想打架，很想杀人啊。

熬啊熬，终于又熬回了洛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去。

这么几年也没刺探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难道是准备让她提前退休养老？还是苏府的秘密藏的更深，正待挖掘呢？

如果是后者，那她可就来劲了。

这样想着，青黛的面容也不禁扭曲了几分。

苏沫就这样看着面前婢女的面容变化不停。

“……”

这丫头估计是资历太浅，难怪被发配到她身边来，功力还得再多修炼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