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是……暂时没力气。
李秋风又道:“我明天就会离开杨柳镇继续上路了,断不可能收这么个徒弟自找麻烦。”
常盈闻言,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极快地扫了一眼李秋风,然后咬住下唇,背过身去匆匆往屋里去了。
“这样啊,我困了,先睡了。”
李秋风点头:“时间不早。”
李秋风跟在后面,但是在踏进屋子之前,房门却差点撞到了李秋风的鼻尖。
他吃了个闭门羹。
李秋风没多想,转身离去了。
……
房内,常盈也在收拾东西。
他本想跟着李秋风一起走,但从方才的反应来看,自己应该是要被当作“麻烦”丢到一边了。
常盈忘恩负义地想:自己本就没有求李秋风救我,更没有让他冒死为自己找灵药。
现在自己一张嘴还能喘气,他反而就不管了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常盈摊开一张地图,在上面挑挑拣拣,如若自己有记忆,那么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给自己下毒的仇敌,扮鬼吓死他们。
但是看着这张庞大辽阔的地图,常盈深深叹气,他连自己现在在地图上哪里都不确定。
他反复看了几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听过的地名。
——羽楚谷。
神医在的地方。
常盈比划了一下:特别特别远。
等自己赤手空拳走到那里,恐怕不止要大半年,自己必定病死在半路了。
常盈没那么想活,但也没有这般想死。
但是常盈也无可奈何。
李秋风有一匹马,那马跑得很快,他可以日行千里如何都无法追上,自己只有这双不算太好使的双脚了。
……等等,李秋风有一匹马。
常盈没什么行囊,他将那六服药贴身装好,提起一盏灯,小心翼翼往马棚走去。
夜很深了,常盈踮着脚,尽量悄无声息地快步走着,一察觉到前面有人,他就立刻用衣袖掩住烛火,退到旁边。
他这几日头发都是披散着的,现下一次轻薄白衫,发丝轻曳,轻蹙的眉间写满愁绪。
此刻他神出鬼没的,饶是多么漂亮的一张脸,若真叫人撞见恐怕也只会把对方吓一大跳。
常盈朝着几个丫鬟走去的方向跟了几步,结果发现南院热闹非凡,院里点了许多盏灯,也站着许多人。
一个丫鬟拿着擦脸的脸盆,另一个拿着手帕,还有一人拿着茶水糕点……被众人簇拥在里面的正是沈家千金。
沈蓉将袖子挽到胳膊,也难得将全部头发挽起,梳了个轻便雅致的头,她举起斧子,重重劈砍下去,但是却砍了个空,让周围丫鬟一阵惊呼。
沈蓉连劈几下,但都没能劈开完整的一块木头,反倒是细皮嫩肉的手心都被擦出了血。
一丫鬟道:“小姐,你何必吃这个苦?”
沈蓉抹了把汗,让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的千金小姐突然干这些粗活,的确是十分强人所难。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但内心里却已经服输,沈蓉讨厌这种感觉。
但她绝不能就此放弃,沈蓉总觉得李秋风的要求没那么简单,他绝对只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心志。
此时此刻李秋风一定躲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能坚持,即使一块木头都劈不开,也能打动他收自己为徒。
……
常盈没有多看,毕竟看着一个人连斧子都拿不稳的人劈柴,是一种折磨。
再者说了,趁着沈小姐在这里闹得鸡飞狗跳,自己才能更加悄无声息地把马偷了。
他不知道路,东转西转了许久才找了马房。
那堆满干枯稻草的马棚里只有一匹黑色骏马站着,悠闲地咀嚼着草料,不时甩着长鬃,虽然从混沌的眼珠和不再有光泽的毛发上看出,这匹马确实很老了。
但是常盈看过李秋风骑,这马跑起来很轻盈,是匹好马。
再说了,这里只有这么一匹马,常盈也没得选。
常盈小心翼翼地走近,干枯草枝被他踩得窸窣作响,好在没人,他轻轻绕开马槽,点燃马厩壁上的一盏灯,正准备将缰绳解开,余光中看到了什么,动作忽然停住。
一个男人陷在厚厚的草木里,枕着自己的胳膊席地而睡,看样子睡得很香。
常盈看着灯光映照下忽然出现的李秋风,一下子呆住,好半晌他才恢复正常的呼吸。
他慢慢蹲下身子,将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没有任何反应。
常盈大着胆子准备继续偷马,忽然间想起什么,又转身停住,看着李秋风拿在手上的那柄黑色长剑。
一个也是偷,两个也是拿,都是顺手的事情。
常盈慢慢蹲下身,将手伸向了那柄剑,然而李秋风将它拿得很紧,常盈不得已要先松开李秋风的手。
于是他那被夜风冻如冰块一般的手指探向了李秋风宽厚的手心。
后者的手很暖,实际上,李秋风整个人都像个火炉一样,常盈只是蹲着,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迎面扑来的热气。
因此一碰到李秋风,常盈就知道不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秋风黑沉沉的眼珠子立即睁开,两人的目光相接,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似乎能照得一切幽暗无处躲藏,包括常盈见不得人的坏心思。
李秋风反手握住常盈的手,热乎乎的体温迅速透过掌心传向常盈整个冰凉的□□。
“你做什么?”
常盈面不改色地编瞎话:“我、我见你没回来,找、找你。”
李秋风微微用力,将人拽得更近,几乎要鼻尖相贴的程度。
“是吗?”
常盈甜甜一笑:“当然,这里太冷、不好睡。”
李秋风盯着常盈上扬的嘴角,没吭声。
常盈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柔和了,尤其是上扬的眼梢,将他本身自带的不近人情的冷美人感给迅速削减了。
李秋风盯着他,盯得太久,等到老马马蹄踏踏,发出咴咴的鼻息,他才如梦初醒地松开手,支起半个身子。
“原来是这样。”
常盈也跟着直起身子。
“我还以为你是来偷我的马的。”
常盈头也不回,佯装生气。
“我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