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丞相府
立夏后,西京城不再下雨,阳光转而如刚出窑的琉璃盏,透亮中沁着三分青涩的温润。清清浅浅洒落大地,将半城的人,都晒得慵懒起来。
右丞相府邸,却并无清闲的时候,大家都在忙,上至当家主母棠雅,下至奴才小厮。
这都大半夜了,棠雅还在账房与先生对账,最近商号的盈利比先时少了一大半,使她不敢掉以轻心。
房门打开,右丞相高值走了进来,看向棠雅道:“夫人,什么事值得你费心,快去歇息吧!实在太忙,让平儿来帮你。”
棠雅心底冷冷一笑,揉了揉头,道:“夫君自去歇息,别管妾身。今夜妾身就歇在客房了。”
语气平平淡淡,让高值甚觉无趣,转身走了。棠雅倒不是想给夫君脸色,实在是一提起那平儿,心底就不自在。
夫君极好,才高八斗,容貌俊美,且遇事果断冷静,实属难得的完美之人。
可想到他之前的事,棠止不住叹息了一声,起身默默回来客房。纵是事情已过去多年,可提到那高平,喉头犹如卡了只苍蝇。
记得当年父皇为自己挑选的驸马,是当朝状元时,心底当真是喜之不尽。可在她新婚仅仅三个月,便得知他已有了三个孩儿。
夫君竟然与自己的表妹珠胎暗结,做着没名没分的夫妻。生下两儿一女,高平便是他长子。
自己由震惊,愤怒,悲伤再到接受,足足要了两年时间。也学会用非常手段来解决这些事。为了使夫君不分心,让暗卫除去他表妹,将那三孩子接进府邸。
就在自己以为万事大吉时,又得知他与一个商户之女有来往。原想着将那女子悄无声息了结,可调查后方知,对方竟然是个家财万贯的主,且乃独女名唤燕子。
想到燕子,棠雅嘴角止不住浮出一丝笑意。当真是好哄,自己允若她,只要她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与高值的关系,等她生下孩子,待合适时机,接她进府邸。
之所以忍耐她如此长时间,一来是因为她身边有剑客梅姨,二来是自己需要时间了解,她究竟有多少财富。
外面的姜氏商号便不说了,自她跟了高值怀孕后,铺子便大部分换成了自己的人。
可高值却说她还有大量的宝藏,就不知藏在哪?纵然夫君高值是个情场高手了,也无法从燕子嘴里套出宝藏在何处。
自己不得不亲自出手,用足足的耐心,哄了她两年。可惜的是,依旧以失败告终,也最终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耐心。
却也在这时,隐约感觉到那藏宝图,指不定在她胸前的吊坠里。自己不动声色套她话,方才了解吊坠需要一枚金针打开,且金针就夹在檀木盒书籍里。
终于不再有一丝顾虑,趁着狂风暴雨的夜里,自己派出两百多剑客围攻了她的院子。
原想夺下吊坠与金针,再灭了她们母女以绝后患。谁知在那样的围攻下,还是让那瞎子带着孩子跑了。
虽在路上找到檀木盒,却没得到吊坠。想到那吊坠,棠雅头不免有些痛,迷糊闭上眼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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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为弥补作夜给夫君的冷脸,棠雅想陪高值用早饭。等她笑意盈盈到餐厅,高值已在饭桌上,开始吃饭了。
高值一身官服已穿戴整齐,十分讲究,见到棠雅时,只微微笑了笑,继续用饭。
饭菜是各式各样的糕点,燕窝粥,几盘精致的菜肴。以丞相府邸的用餐规格,这算是最普通的了。
棠雅温和坐下,却在端起粥要喝时,见对面的位子是空的,便知次子高新昨夜又未归家。
心一沉,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踹不过气来,她拍了拍胸口,这儿子让她操碎了心,却依旧顽劣不堪,吃喝嫖赌样样没落下。
思及此,她幽怨看了眼高植。道:“新儿昨夜又没回来。你说,倘若不是你当年与那女人在一处,让新儿撞见。新儿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罢。”
高植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道:“孩子没教好,难得不是你这母亲,没将心思没放在你家。整日想着外面的商号,也不收收心。建儿已去,好在平儿还在,那孩子也将三十岁了,整日无所事事。为夫一直让你带着他,也好有个人替你分担,你也多些空闲,将心思放在家里。”
“平儿又是平儿?”
棠雅心底冷哼一声,微笑道:“夫君,现如今是关键时刻。妾身哪敢怠慢。赢环已回京都,你应该也听闻了风声。你可知,我们俩当年在燕子身上,唯一漏算之处的吊坠,就挂在她胸前。”
高植精神一震,惊喜道:“你亲眼瞧见呢?不会出错?”
棠雅道:“自然错不了。可这吊坠,越来越难拿到手了。前几年派去南越的人,折损了不少人不说,任务皆已失败告终。那时,我忌惮是那梅子。可如今梅子不在身边,昨儿又失手。”
又叹了口气道:“好在,绕了这么一个大弯,终于又回来了。当年,你我那样哄着她,她也没透露。合该这宝藏就是咱们的,现在只等夺过吊坠,有了不计其数的钱财,可养军队,死士,剑客等等。方能成就咱们的大业,以慰我父在天之灵。”
高植缓缓道:“这事急不得。得看机缘,虽高烨才华出众,即能在皇家军队谋职,又能私下组建三万多人的军队。可这跟朝中军队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硬拼是不行的,得计取。”
“夫君说的有道理。”
提到嫡长子高烨,不仅容貌俊美,且才华出众,处事慎重。棠雅脸上不觉间露出满足的笑容。
忽然想到在宫里为妃的庶女婉凌,她虽才艺超群,心思缜密,如今也没得皇上另眼相待。
心里不免失望,道:“当下婉凌没什么作用,夫君看,可否让婉玉去参加明年的诗选。若能入皇上的眼,不比千军万马强。咱们身边还有婉华,可多陪我们几年。”
婉玉乃是高植与棠雅的嫡女,高植淡淡道:“年底她也到了及笄之日,是该寻人家了。若夫人你舍得她进宫,我自然也舍得。”
棠雅闷闷道:“我还不是为夫君你着想。这样,我问问婉玉,让她自己决定,可好?”
“嗯,尚可。再有一事,这夺取吊坠时,尽量别伤了人。”
棠雅心底狠狠一抽,看来他还想着那傻不叮的燕子。面上温和笑说:“我若想伤她,她昨日就死了。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妾身也不想沾染血腥。再说,那女人可不止给你暖过床,她与蔻湛那小子也是不清不楚的。否则能给他秘籍与钱财,你想想其中的道理。这孩子指不定是他的。”
高植脸色阴沉道:“人都不在了,说这些做甚。让你别伤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虽刑部有蔻湛,但还有个贺成都,他如今已成了陛下手里对付,朝中官员最有力的一把刀。审理人手段极其毒辣,建儿已惨死在他手里。换作别人,那个扛得住。别到时牵扯到你我,可明白。”
棠雅笑答:“妾身晓得了,夫君放心。我回头会叮嘱办事着之人,掌握分寸的。”
“嗯。如今咱们树大招风,朝堂上上下下,太多眼睛盯着了,当应小心行事。为夫去上朝了,你好生用膳。”
“夫君,路上小心。”
棠雅一面笑说,一面喝着燕窝粥。想着那高建与高平,皆他表妹所生。虽高建已去,夫君一心却想让高平进这商号,这可是的日进斗金,岂能让他染指,别异想天开了。
高新即便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儿,得让他来才是。正想着呢,忽传来奴婢秀儿的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二世子打死人了。”
棠雅眼皮猛地一跳,好似听错了,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秀儿惊慌道:“世子今儿一早在教司妨门口,与户部尚书之子林恭打架,不料当场把人打死了。才刚跟随二世子的护卫,先回来禀告,世子还未到家呢。”
棠雅大惊失色,惶恐道:“赶紧打发人去追回老爷。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