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夜晚,又没有人烟,孤鹜峰一派寂静。
御剑自然是不能御剑的,她动用少数灵力,从山间石梯慢慢往上爬。
临近半山腰,一阵淡淡的药香伴着花香吹来,紧接着石梯边上一个转弯,便瞧见了一片药田,还有药田旁边的一小片花田。
药草按照不同的种类栽种,整齐地罗列在药田上,每株药草占据一小块方格。
这个时节,雪已经下过好多场了,药田边上的雪被清理过,药草长势良好,周边更是没见着一棵杂草,明显是有被精心打理的。
药田是她要开垦的,她搬来这边时,瞧见半山腰这处土地肥沃,也实在想在这拥有宁国公府的同款药田,便种下了这么些药草。
旁边比药田占地面积小了十倍,长宽大约都是十米的小花田,则是什锦殇栽种的。
孤鹜峰十多年都没人住了,即便定期有弟子过来打理,还是难免显得荒芜。她栽种药田,什锦殇就在边上开垦了一小片花田,说这样更有生机。
不单只半山腰,山顶居所附近也有很多什锦殇亲手栽种的灵花灵树。
她向来不太在乎这些,什锦殇开垦时她只觉得灵花灵树没有药草来得实用。结果什锦殇似是知道她所想,栽种的灵花都是又具观赏价值又能入药的。
夜间宁静,风吹药草掀起层层绿色波浪,在一片白皑皑中尤为突出。
清新药香混着淡雅花香,随风飘扬。
继续往上走到石阶尽头,山顶居所的景象映入眼帘。
别致的四居室院落,占地约莫有常见的三进四合院府邸那么大,清新雅致,简约大方。
山顶居所原本只有她一个人住,如今她不在,这里一片漆黑,门窗紧闭,院落安静地沉寂在白雪之中。
房屋空地前不远处,是新建的一座亭子。
亭子是什锦殇让人在这小半个月内完工的,她也是第一次在孤鹜峰上见到这个建筑。
刚搬来孤鹜峰,什锦殇有和她提过,这座山峰适合看日出,他会安排人来建一座日出亭,往后他们能在亭子里一起观日出。当时耽搁了,想不到在她假死之后什锦殇还记着这事。
红色柱子,灰色砖瓦,别致典雅。亭子与身后住所风格一致,相互映衬。
亭子四周都有屏风,如今正朝她的这一面和面向东边的那一面,屏风是拉起来的,有些许风雪飘了进去。
她收回目光,压下心底升起的酸酸涩涩又胀胀的异样感,抬步绕到住所后。
住所后面是成片成片的树林,她衣冠冢所在的区域种的是枫树。如今枫叶凋零,厚厚的雪积压在枝条上,一派萧条凄凉景象。
住所后面没有石路,也没有人清雪。她在双脚下略施灵力,隐去每步踏下去的脚印。
精神力在枫树林里探测到两个人的踪迹,都在她衣冠冢的位置。她在周身用灵力将自己包裹,这才朝那边靠近。
“小长老,冬日栽种灵花虽然能活,但长势不会太好,不若还是等开春了再种吧?”
她远远站在树干后,延伸过去的精神力将接受到的声音和景象呈现在她识海。
她衣冠冢的位置有个大坑,里面的棺材已经被打开,棺材里面是空的。
原本应该在棺材里的衣服首饰展开摆放在一张雪白毯子上,衣服首饰连同底下的毯子都平铺在雪面。
衣服是她常穿的款式,绯红色的衣裙外罩白色薄纱,腰部位置还有衣服的镶边都有精致的图案,轻便好看。
随葬的首饰不是她常戴的,真正常戴的簪子耳环现在还戴在她头上。另外一根常戴的檀木簪子,则随着她的假尸体一同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离白色毯子五六米远的位置,什锦殇用他手中的铲子挖开雪,正铲着地面上的泥土,在她坟墓那片土地栽种灵花。
刚刚她听到的那声劝慰的话,就是去鸿蒙老祖山庄汇报的那个弟子说的,如今他正守在什锦殇身后。
什锦殇半蹲在雪地上,衣衫外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不知道他在这待了多久,地面厚重的积雪将他衣衫的小半边浸湿,里面的蓝色衣袍映出大片深蓝色的印记。
“等开春太久了,早种早开花,现在种挺好的。”
什锦殇声音轻缓,听着温温柔柔的。
说着话,他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右手握着铲用力地铲那些冻得梆硬的土。
“嚓嚓嚓……”
泥土在他的用力开凿下,发出连贯的开裂声,声音听着像是凿冻硬了的冰沙。
相对坚硬的泥土只有挨着雪的那薄薄一层,底下的泥土还是松软的,他很快挖开了一个小土坑。
他从边上堆着的一团灵花中拿起一株,栽种在他挖的小坑里。
“小长老,雪夜寒凉,你身体遭不住的,不若我们明日早晨再过来?差几个时辰没关系的。”
现在没下雪,只风大了些。
站在什锦殇身后的那名弟子手里拿着收起的油纸伞,什锦殇种完一株花往左挪了一步,他便也跟着左移一步。
什锦殇身上有一层保护罩,应该是他身后那名弟子为他支起的,抵挡寒风。
据药堂六长老所述,樊生花确实在什锦殇身上发挥出极大作用,稳固了什锦殇的筋脉骨肉。他不用时不时忍受一次蚀骨钻心,宛若□□重塑的疼痛,不用时不时咳血生病,不用因为随便一个抬手、坐下的随意动作,就骨折骨裂。
相比之前,现在真的好太多了。
不过,他还是没办法恢复到鼎盛时期,体质仍旧会比正常人稍差些。怕冷怕热,容易生病。
那名弟子给什锦殇支起的保护罩,只能遮挡风雪,拦不住什锦殇自己往雪里扎。
他接触雪和泥土的十指已经冻红,匀称的手指是粉红色,手背往上又是没什么血色的白。他的指甲透着暗紫色,手部血管经络在雪的白和手的红的对照下,凸显得更加清晰。
“没事,很快就能种好了。”
什锦殇仍旧没有停下动作,和平常一样语气温和又带点疏离地回答着。
圣天门弟子应当是还记着六长老和鸿蒙老祖时常交代给他的任务,多多劝慰小长老。
他站着后方看着什锦殇的身影好半晌,有些苦恼地拨弄着手里握着的油纸伞。他张了张嘴,试探性小心翼翼地问:
“小长老,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什锦殇没回头,拨弄着泥土盖住灵花根茎。
“你问。”他道。
圣天门弟子咽了咽口水,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半山腰花田和前面院子已经种了很多灵花,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种?”
随着圣天门弟子的话音落下,什锦殇手里动作顿住,铲土的“嚓嚓”声也停了。
见此。
身后的圣天门弟子当即打哈哈补充道:“当然,小长老您想在哪种花都是可以的,师侄只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