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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两个熬通宵的幼崽就过来敲林就的门交检讨。
鹤虱老老实实写够了3000字,蒲呦那字大行稀林就不用看都知道不够字数,更不用说纸页上还有一滩干涸的不明液体。
还好,好在最后字迹是没换,都是自己一个人写的。
林就懒得再跟他计较,让鹤虱先回去做准备,单独留下了蒲呦。
阿律耶在屋里准备今天出门要带的东西,空间就那么点大,蒲呦小小一团站哪都挡路,林就只好让他坐在自己的床上。
林就坐在他对面,语重心长:“呦仔,我并不干涉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和基地以外的同龄人交朋友,但你交朋友的时候要好好筛选一下,外面并不都是好人。”
蒲呦眨眨眼睛问他:“那阿什是坏人吗?”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林就说,“我们很难去定义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交朋友之前可以先想一想,你想不想和他成为一样的人?”
蒲呦认真思索片刻,最后抬起头十分认真地向林就提问,“那到底朱是好颜色还是墨是好颜色?”
“娃啊,”林就抚上他的发顶,有点沉痛地说,“你先别管朱是好颜色还是墨是好颜色,我感觉你现在有点快要变成紫的了。”
“总之你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先来找我,不可以再像今天和以前一样自己擅自做决定。”林就说,“你一定要学会相信我,呦仔,我不仅是你们的园长,还是你们的监护人。”
呦仔不明白:“那是做什么的?”
“在你们没有判断力的时候引导你们,在你们遇到危险不能自救的时候保护你们,直到你们平安长大,有足够的能力辨别是非,可以保护自己和别人的时候……”林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补上最后一句话,“我也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嗯……”蒲呦低头沉思,就在林就预感他又要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的时候,听见他一字一句认真地问:
“监察官也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救我们,他也是监护人吗?”
阿律耶收东西手忽然停住。
直到他听见林就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内清晰地响起。
“当然。”
林就最后不忘威胁幼崽:“总之你要是再敢瞒着我偷偷行动,我就……”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往旁边扫了一眼,非常顺畅地改了个人,“阿律耶上将就会把你的屁股给揍开花。”
阿律耶转头,刚好对上蒲呦的视线。
阿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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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吃过早饭以后照常从医院门口出发,到街区继续进行疫苗的接种工作。
今天有更多无星界医生腾出手,11号基地的几个人便没有再被分开,全都跟着王不留行一起行动。
然而他们才刚刚在28街搭建好接种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连脚下的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林就差点没站稳:“这什么情况?”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机甲从低空掠过,两枚炸弹落下来,掉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街区,“砰砰”两声接连响起,近得仿佛震耳欲聋,这一次,扬尘在他们面前掀起,桌上那些玻璃材质的瓶瓶罐罐都在叮叮咣咣地晃动。
“我就说今天肯定不会消停的,奥屠能让你在这安安生生医疗援助就有鬼了。”王不留行将盛放疫苗的盒子端起来,迅速收拾东西,对林就几人道,“先回车里躲一躲,轰炸不会持续太久的,等墨尼迪的军队出来。”
她说:“留神别受伤了,也别死了。”
远处的街区很快冲起了浓烟和火光。
几个人拖着崽往街口的方向跑,火药的味道仿佛近在鼻尖,街区陷入某种令人心慌的诡异寂静,就好像新一轮的危机不知道又潜伏在哪里蓄势待发。
正当他们快要跑回车里的时候,头顶上空突然传来嗡嗡声,隐形轰炸机甲确定了轰炸点位,已经开始显形预备投弹。
林就心中一跳。那声音很近,近得仿佛涡轮中能卷进他的发丝,他心中预感不妙,抬头看一眼,机甲的阴影正逐渐向着自己迁移,一枚炸弹已经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落下来。
紧急中他听见王不留行喊了一声:“趴下!”
他哪有这个经验,眼见躲避不急,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扑过来,带着他往后退了十几步远,在爆炸的一刻将他重重压向了地面。
是阿律耶。
“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四周围扬起爆炸后的浓烟,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只剩下嘶鸣,似乎有模糊的摩托车引擎声夹杂在耳鸣声里,但是林就分不清。
只有坚实的胸腔沉而密实地压在自己身上,对方的心跳顺着肋骨传达,和自己胸膛里的心脏产生某种微妙的共振。
数不清是第几次,他从阿律耶这种永远冲在危难最前的身先士卒中汲取到安全感——只要阿律耶活着,自己就一定会活着。
尘土落下,周围恢复安静,没有第二颗炸弹再投放下来。
几人抬起头,炸弹在石街上留下了巨大的弹坑,焦褐色爆裂开,向外延伸,像是某种邪恶的图腾。
石墙遭毁一半,不远处的越野车也已经被炸翻,后备箱里的医疗器械倾倒出来,发动机滋滋冒着白烟。
王不留行和鹤虱几个崽离爆炸位置最远,看起来相对安全。
王不留行起身,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脏得不能看,她徒劳地拍拍身上的灰,看着那辆半报废掉的越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下回去艾然又要骂人了。”
阿律耶从林就身上站起来,拉了林就一把。
林就起身,手还放在耳朵上——他怀疑自己的耳膜已经被震破了。他下意识蹭蹭耳道确认没有出血,视线环视一圈,开口,问:“蒲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