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若她是倒霉体质,偶然碰到的这出戏,那祁璟珏就一定是导戏的导演,他一定会来亲自看这场戏。
庾锦书还在呜呜咽咽的哭,柳玉婉没空再去关注远处那位看戏的,她把庾锦书拉到假山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庾锦书果然停止了哭泣,但脸上尽是迷茫,双目失焦,望着远处的盆景痴痴的发呆。
柳玉婉继续说道:“庾小姐,你能只身前来为父求情,想必你也不是个甘愿用身体为交换,在这大宅院里为妾的,现如今,侯爷看上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庾锦书呆愣愣的站着呆了一会儿,哑着声音说道:“我又能有何办法,我又能如何?”
“我一介女子,既无官声地位,又无显赫家世,我母亲只是寻常的百姓,父亲如今也犯了错事,要下狱,我只是一个女子,我又能做什么,除了依附侯府,我实在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
话已至此,柳玉婉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从腰间解下荷包塞到她手上。
檀香不解,在回去的路上小声问道:“小姐,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给她钱,对吧。”柳玉婉先一步问出檀香想问的话题,檀香点点头。
“因为不容易。”
“她说的也没错,在这里,这个时代,我们没办法,女人都没办法,我理解她,她确实有身不由己的理由,如果我站在她的角度上,我也不一定会做出更好的选择,所以,我们能帮一点就是一点。”
换做平常,檀香这时候应该喜笑颜开,大喊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可今天却寂静无声,柳玉婉疑惑,回头一看,檀香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焦急的大喊檀香的名字,可回应她的也只有无边无尽的沉默。
不知何时,祁璟珏鬼魅般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把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自两人从长鸣居不欢而散后,柳玉婉说话再没以前的谨小慎微,反而一遇到,便是充满提防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攻城略地的敌人。
祁璟珏冷下脸来,声音也像是带了刺,“劝你别多管闲事。”
柳玉婉一听这话,只觉得火气蹭蹭冒,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但她还是强压着,她并不认为,有过几次交集,两人就是朋友了,巨大的身份差距在那摆着,不是她几句话就能跃过去的,她扯了扯嘴角,说道:“那这句话也原封不动还给祁小世子,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这是庾小姐自己选择的,那我也不多加置喙,也希望祁小世子不要从中推波助澜,酿成惨剧。”
柳玉婉知道,庾锦书既进了侯府,就只能是粘板上的肉,行尸走肉的木偶,任人推着走,半点不由己,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从她进入侯府的那一刻,她应该就预见到了所有的坏结果,包括今天这种。
侯爷生性风流,平生最好两种女子,一种是好颜色的,一种便是才华横溢的才女,恰好,庾锦书两样都有,庾锦书从小便显现出惊人的诗书天赋,再加上庾父庾母都乐见其成,愿意给女儿请老师,庾锦书的才名早就在无锡远扬,从小培养出来的温润气质,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只要稍微对话几句,就能发现她的光辉,侯爷自然是能感受到的。
她只是可惜,可惜这样有才华,又闪耀光彩的女孩子就要这样湮没在这深宅大院里,或许会变得歇斯底里,或许也会变得形容枯槁,但总之,不会是熠熠生辉的。
“摆好自己的位置,侯府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祁璟珏握紧右手,再一次出声提醒道,他隐约感觉,柳玉婉会是这件事情中一个不可预料的变数。
柳玉婉扭头不再看他,说出的话也是充满一股子阴阳怪气的感觉,“世子放心,我还没活够,不想那么快找死。”,说完便只留给祁璟珏一抹潇洒的倩影。
张望舒摇着折扇从身后弹出来,好容易憋住笑意,揶揄道:“呦,祁小世子,这是,又被怼了?”
祁璟珏上下扫他一眼,回道:“张画师今日打扮的如此……”他停顿了一下,从牙缝里漏出娇艳两个字,好让他听清,“莫不是专程为了周家二小姐的生辰而来,当年我妹妹的生辰你都没有如此主动,若是让晞湄知道了……”
后半段话,祁璟珏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说到这,张望舒就该跳脚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张望舒啪的把扇子一合,脸色涨红,跳到他面前与他直视,手握扇骨,对着祁璟珏不住的点,“你别有事没事就拿你妹来压我,我一个平民百姓,受邀前来侯府为二小姐作画,难道我穿的破破烂烂跟老乞丐一样上门吗,那我连大门那道关卡都进不去,大棒子直接打出来,我怎么进来,我怎么进来,回答我!”
张望舒一连说了好多话,连气都没喘,此时正气哄哄的叉腰盯着他,祁璟珏伸出一只手扒拉开指着他的扇子,耳边传来丝竹声。
宴,要开了。
张望舒见他的表情瞬间冷峻下来,也不再吵着要说法,背上自己的画布往宴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