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小二傻了眼,什么,祁小公爷哪有下这个命令,来这也不是会友的啊,可这姑娘眼神坚毅,一脸的信誓旦旦,看上去也不似作伪,只好恭敬地回道:“小姐容我上去通传一声。”
柳玉婉哪能让他上去通传,一通传不全都露馅了吗,她哪里是什么友,今天她可是来找事的,说是敌还差不多。
她赶紧上前一步拉住小二,“长鸣居便是如此待客的?”
长鸣居虽是情报处,但明面上是一家酒楼,毕竟谁家做情报的,也不能明说,总要有点子产业遮掩,人乱事杂的酒楼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
下边乱成这样,张望舒抬眼一看,这位竟还在不咸不淡的品茶,真是火烧房子都不着急,他一把抢过祁璟珏手中的茶盏,仰头喝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喝,收你来了!”
祁璟珏身子半分未动,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抬眸,漏出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底无波无澜,完全没有被找上门的的窘迫感,他微启唇:“她收不了我。”
他那高高在上,镇定自若的模样,可把张望舒气得不轻,索性一撩袍,坐回圈椅上,同身旁的小厮耳语了几句,眼眉一歪,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受不受的住。”
下面很快就没了喧闹声,檀香和陈叔本来是要被扣下的,可柳玉婉不依不饶,只好上报,过了二当家的眼,小二才允许几人一同上楼,柳玉婉一上楼就看到坐在那悠闲品茶的男人,对面倒是没人,可……她抬眸看了眼身后巨大的山水画屏风,这屏风后面藏着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她正在火头上,也不同他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圈椅上,没人伺候她的茶水,她就自己倒,只是这一倒水,不免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细密的刺痛感使得她的手不住的颤抖,费了半天劲才倒好,茶水是恰好的温度,茶叶也是当季的新茶,入口回甘,比她家里那些受潮的烂茶叶好喝多了,仰头一饮而尽,往桌上一拍,给自己壮了十分的胆,终于敢于男人对视。
“祁小公爷,今儿个,身边没跟着荣安啊?”
祁璟珏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懒懒的开口,却没回答她的问题,“柳小姐带的奴仆倒是全乎的很。”
柳玉婉此时终于体会到周若嫤面对她时心里的感受了,她真的很想刮花祁璟珏的脸,看看这张好看的面皮下藏得是多黑的心,她感觉四肢百骸都流淌着热流,脸上也因为愤怒带上些血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看上去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因着怒气冲昏了脑子,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阴阳怪气一番怼回去,“是啊,比不得祁小公爷,我这弱女子,连宅邸都能被不相干的人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掳走我的人,我身边若是再不多备着点,怕是小命都没了。”
祁璟珏不品了,放下茶盏,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深潭一样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柳玉婉。
柳玉婉也不甘示弱,瞪什么瞪,这事老娘有理,老娘是找你算账来了,哪有人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的,柳玉婉一想到这儿,心头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怒火,连装都不想装了,抢过他再次握在手里的茶盏,没敢摔在地上,只往桌子上一拍,因着恼怒,还带着细微的颤抖,胆子小,声音却大。
“我相信这其中的利害,你心里明白得很,可为什么还是送她去火坑,女子的性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命如草芥,随意都可利用?麻烦祁小公爷以后做事前,先想想家中女眷,若是有朝一日,光芒不在,落下马来,母亲,姊妹,难道都要活成肉靶子,来为你们这些男人铺路吗。”
柳玉婉只觉得越说越生气,心里有把被火苗点燃的潮湿的稻草,正熊熊的燃起烈火,“都是爹生娘养的,在你眼中的尘埃,可能是别人家中的珍宝,麻烦小公爷,以后说话做事,过过脑子,万不能把祭祀的供品安到自己的脑子上,妄图寻求神明的庇佑。”
说完这话,柳玉婉也不等对面人回话,小脸一扬,像一只早春蝴蝶,翩翩飞走了,只留下采得的桂花香蜜和一丝血腥气的味道在空气中回荡。
不用再问什么了,这摆明了就是祁璟珏的一盘棋,庾锦书和她,都是这棋盘上的一粒棋子,现在挪了庾锦书这枚棋,要进攻了。
人,就是荣安奉命带走的,这点已经完全不用验证了。
柳玉婉烦躁的把头发全部揉乱,簪花首饰全都歪歪斜斜,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她真是烦透了。
张望舒看人走了,这才悄咪咪的从屏风后面出来,脸上倒没了刚刚的憋闷,连连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