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如水,东宫深处的密室却被烛火映得通明。案上烛芯噼啪作响,沈瑾瑜身着一袭素色长衫,发间仅用一支白玉簪随意挽起,专注地重新调出唐肇遗册。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依信中内容逐条比对线索。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 “机密文卷” 所录的兵器清单上。
“多出一批‘夜行轻甲’与‘折刃匕首’?” 她喃喃自语道。
这些兵器制式与西南边军惯常使用的大相径庭,反而与传闻中暗影堂的兵械极为相似。
“三千器械,不在兵部,不在边军,却与暗影堂制式相似……”沈瑾瑜将册子重重一合,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秦政凑近案前,看着图录,神色严肃:“此物当年只在西南盐案中出现过一次。”
沈瑾瑜倏然抬眼,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属下调过西南旧档,” 秦政顿了顿,继续道,“永平三年秋,江南盐贩集体反抗,传有‘黑甲兵’突袭仓口,见人便杀,无人生还。事后尸体全被焚毁,根本无从追查。”
沈瑾瑜立刻抽出当年抄录的案卷,与唐肇遗册仔细比照。借着摇曳的烛光,她竟真在边角处发现数枚相似的编号。“这是军中印记。” 她指尖轻轻点在编号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沈瑾瑜霍然起身,袖袍扫过案几:“将西南旧案所涉守军调令、仓口修缮记事一并调来!”
“是!” 秦政领命,快步离去。
密室中只剩下沈瑾瑜一人,她盯着案上一页密录。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神色愈发冷峻。
若这批兵甲,早在三年前便被调离军部,流入民间,而李祈、齐云恒等人皆参与其中…… 那这一局,便不止是‘改榜’。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角,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呵,原来是谋权吗?
——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金銮殿前却已列满文武百官。钟鼓声回荡,震彻朝堂。
沈瑾瑜自丹阶步步而上,身披太子朝服,乌发高束,广袖垂玉,腰间佩印。怀中紧抱一卷厚重案宗,每一步都踏得清脆有声,引来百官侧目。
她身姿如松,目光直视御前。
“臣有本奏!”她将怀中卷宗缓缓奉上,双手递与内侍。
“臣所奏,关乎军政、吏治,亦涉本届科举。”她语气不急,却句句清晰,“以兵甲调配之乱为引,牵出诸多弊案。”
沈瑾瑜转身面向百官,眼神锋利如刃。声音不高,却足以传至殿中每一处。
“仓库失火在前,造甲失踪在后;唐景安、李祈、卢敬之三人暗通款曲,指使工部佯作验核,实则借修造名义私吞铁料;”
她翻出案中证物,命内侍呈上封存文书与缉查供词,一一说明来由,“齐云恒,借调边军,避过兵部例审,绕开东厂;袁阮,篡改誊录,意图将肃王所荐之人送入进士之列。”
话至此处,殿中响起数道轻吸冷气之声,几位老臣眉头紧蹙,似有所察,却又不敢妄言。
她却并未停顿,冷声续道:“更甚者——肃王推举崔昌言,暗通李璟、袁阮等人,借科举之名,结党营私。”
她目光扫过群臣,直至龙椅之上。
“图谋不轨。”
四字落地,百官霎时哗然。
“肃王?”工部侍郎低声惊呼,旋即被左右瞪视,急忙低头噤声。
皇帝始终端坐不动,手指于龙椅扶手上轻叩,声音规律且缓慢。他面色不显怒意,却无喜色,犹如冰雪未融的高岭,叫人揣不透情绪。
过了片刻,他方才开口:“太子,此事,可有确证?”
沈瑾瑜双手抱拳,沉声回道:“臣不敢妄奏,所查证据、证人、誊抄原卷,均已封存,留于内阁,由中书舍人留印,尚可当日查验。”
她神情不变,“三日之前,陛下命臣彻查此案。今日三日已满,臣不敢延宕。”
殿中落针可闻。
皇帝忽而轻笑,声音低沉,听在耳中却透出一丝寒意。
“朕知你不轻言‘确凿’二字。”他缓缓起身,龙袍曳地步至御案前,语气骤然一寒。
“传朕旨意——肃王李景擅调兵械,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自即日起,废除肃王封号,押入宗人府候审。”
“皇上!”有人欲言,又被身边同僚轻拉制止。
众臣霎时跪地,“臣等领旨!”
沈瑾瑜静立原地,目光穿过殿门,望向遥远的宫墙之外。
天光已起,一道赤色朝霞横挂天边,映得殿前石阶泛起淡红。她凝视片刻,低声道:
“但愿……这一局,终不是太迟。”
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