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咳得厉害,整个人倒在祁渊身上,分不出一点力气反抗。
两人贴得紧,鼻尖除却一道淡淡的麝香萦绕,还有另外一道熟悉的气味,这是满身戾气带来的疯癫,是无法止息的杀戮之气。
这是入魔之兆啊!
他究竟在法阵里经历了什么?
“祁渊,”阿离睫羽微颤,想借周围那几分微弱的光辩清面前这人是何模样,“你可认得我是谁?”
你……是谁?
黯淡的眸光落在阿离身上,微怔,随之力道突然松了几分,唇边吐出一个名字,“阿离。”
他仿佛不是在看她,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似她冷淡,那个人足够爱他。
“阿离。”薄唇轻启,祁渊抬手,想碰碰对方的脸,却被对方躲了个严实。
“别怕,我不会再那样了。”似乎真的恢复了清明,他垂着头退开,像一个犯了错祈求原谅的孩子。
男人自觉地隔着距离,只见他兀自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衣料,又一分为二,一块用来帮阿离包扎伤口,一块用来小心翼翼的帮她擦去脖子和脸庞上的血迹。
但擦不干净,血干在上边,可怖极了。
阿离浑身紧绷,却抖着肩膀笑了出来,“你方才,入魔了?”
笑音止不住,狂的很。
世上少有的半步入魔之人,竟这么奇迹般的相遇相识,共处一室。
祁渊怔愣着,左右不是,他身上也沾了血,不知是谁的。方才阿离强行破阵,他似乎是受了反噬,或许就是因此,祁渊才会陷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最后走向失控,暴露了半步入魔之事。
阿离有啐了一口,“大家都是半个魔头,你还要给我下毒,让我不自在,真是显着你了!”
祁渊不理她的谩骂,暗自受了,“天就要亮了。”
“我送你去取蚕丝。”
“去哪?”阿离的嗓音还是哑,也轻。但对比刚才,显然平静了许多。
“回城。”
祁渊双指掐符,唇边喃喃念咒,他的脸背着光,陷进黑暗里,阿离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他此时是喜是悲,但左右琢磨,看不出一丝愧疚之情。
阿离转而去找藏在角落的蜘蛛精,眸间狠绝,添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符咒自燃而尽,只是一睁一闭眼间,周围的场景便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变成了郁郁葱葱月悬于顶的密林,几步之外,是一辆等待许久的马车。
祁渊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一抖一挥,披在了阿离身上。衣领微微立起,恰好挡住了脖颈间的一片狼藉。
他的眸光落在她脖颈上的红手印上,未满一瞬便怯了场,赶忙将逾矩的手收回,“蚕丝在马车里,我让师兄提前备好了。你慢些乘车回去,好好休整,别担心,日出之前马车会到花月楼的。”
阿离见状,抓住那只胆怯的手,两人就这么僵着,似乎是在比武场上对决,一进一退,好没意思。
阿离抬他的手,让他覆上自己通红的脖颈,触上的一瞬间,祁渊下意识地一缩,却被阿离狠狠地按在了上面。
“怎么,不认账?”
“你将我看作了谁?”阿离勾着笑唇,质问他。
见祁渊不答,她也失了兴致,她知道那是祁渊不想道明解释的过去,她也有。但她还是会等,等他亲口向她道明一切的那天。只是,别太久,不然她会累。
她的眼眸像她的弯刀一般锋利,刺得祁渊久久不能回神。
爱和恨一齐堵在心口,有口难言。
“明日你……”
“会来。”嗓音沉沉,语气听不真切。
“没问这个。”阿离被狠狠地噎了一下,负气似的,只扔下这四个字便拂袖而去。
乘上马车,车上果然如祁渊所言备了一盒蚕丝,阿离缄默了一瞬,一时间竟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生气。
仅仅是因为她当了替身,帮不曾相识的人受了一回罪吗?
特别是在得知他半步入魔的时候……
那一瞬间阿离的反应不是恐惧,而是……紧张。
就好像两人从前就认识,约好了生死不离。
马车渐行渐远,耳畔边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面前的盒子似乎在偷偷微笑,它是吴衣记的盒子,今晨有人向老板娘购买蚕丝,单挑了最贵的蚕丝线,据客人交代,这丝线是用来赶制嫁衣的,老板娘挑了它来承这对新人的喜,是福气。
“乐什么?我嫁的是恶霸,可不是什么心上人。还福气?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被阿离一通恶言恶语挤兑完,盒子不笑改哭,丧气的很。
外边的车夫闻言不禁叹气,原来方才两人是在城外偷情。女子嫁给不中意之人,若是对方知书达礼还好,但对方竟是恶霸……
世上又少了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