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声音如细语温润,句句有顿,“见字如面,见名识性。长命锁有辟凶趋吉之意,自然是护佑珠姐儿平安长大,长命百岁。”清月有所顿悟,又问她:“那这长命锁可要做多久?”“不过几日的功夫。”清云想了想,应道。
“这样好的东西,你们也瞒着我,明儿也让他给我打一串出来。”清月爱不释手,对手里这块元宝式的银锁甚是喜欢。
“顾着这做什么?”清云突然一笑,话锋一转,“只过上两年你及笄了,自有人赶着与你做同心锁的不是?”
清月一听,面上赫然羞恼,闹着要打人,“姐姐不害臊,什么同心异心,我也不知,惯拿着笑人,赶明儿我让大哥打一串出来,你爱送谁便送谁去。”
“阿弥陀佛。”清云双手合十。“我也不认识别家姑娘,闲了就单给人送金玉送银料的,若没有同心同德,又哪儿来的佳偶天成一说呢?”
清月心下瞬然一慌,知她定是瞧出什么来,忙上前圈住人,唬着要掐腰,“再说,从此就不能好了。”清云被惹得笑出声,“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
清月一双伶俐的眼睛下,臊红的一张脸,哪儿有可依之意,撒着气道:“既错了,哪有不磕头之理?”
二人闹着不完,就有沉香进来,“才从后院说话回来,撞见了主母院里的传话,说许家已到,让咱家的都去见见。”
“许家?”清月道:“不是过了午才来?”沉香回道:“原说是,只许家早到京城,便先过来了。”见清月若有所思,清云道:“那我们也快去。”
一路无话,二人方至东院迎门,便瞧见几抹熟悉的人影。
“四姐姐,五姐姐!这儿!”文遥年纪尚幼,不过始龀,套着一身枫叶红小袄,远远瞧着像过年门上画的福娃。他撇下一同来的文迎,手上串着的珊瑚双兽手串跟贯了风似的跑过来,清云来回蹂搓着他的头,笑道:“跑那么快,也不怕磕着,让我瞧瞧,嗯,又圆滚了不少。”清月也附和点头,“这小脸儿,定是吃了不少肉的。”说着,清月又捏了捏文遥肥圆的脸蛋儿,文遥咯咯笑着,眼睛里荡着层清波似的光,“三哥每日都做燕鱼,说饮且食兮……兮寿而康,能吃是福气。”
清云忍不住打趣,“只做燕鱼怎吃得饱呢?”文遥想了想,又道:“自然……自然还有鸭羹、糖豌豆和花糕。”云月二人笑出声来,“倒是吃得有模有样才养的出这样滚圆儿的小人儿,来,再让我捏捏。”说着文遥又凑上去,不知姐姐们手上抹的什么香,闻着像橙花蜜的味道。
“风口不宜久站,快进去罢。”文迎走近过来,见身形颀长,穿着一件鸽蓝缎绣山纹对领长衣,腰单系一个月白绸面水纹单穗香囊,墨黑的眼睛里,眸光似焦枯的草,恰时野火未熄,卷着那层草欢腾起来。
清云细细瞧了一番,“啧啧“声道:“想是三哥也去水云间做了衣裳,平日见你只穿蜜黄色的,这不也瞒我了?”文迎顿了顿,再看了眼一旁的清月,遂道:“赶巧了。”
“瞧瞧她,不过往她那儿说了几句话,这会子不忘编排人,这风也让她受着,我们先进去。”说着,清月拉过文遥的小手,一面推搡着文迎进去。清云往身前一探。对夹在中间的文迎道:“三婶婶怎没来?”
文迎唉了声气,“原好了许多,又碰上这几日起风,才吃了药睡了。”清云空了半晌,回道:“前儿桂嬷嬷家来了人,为她家哥儿读书的事,我想着六弟不日也要回书苑,不如让他也过来见见人,日后也算个照应。”文迎笑了笑也未搭话。
方至影壁,迎面正站着二十一二个未见过的女使,皆敛声屏气,清一色夏云灰的粗布衣裳,见东家衣着显贵,为首年长的妈妈忙近来作揖问安,身后女使也纷纷道毕,随后众人鱼贯而入,为首是两张紫檀素面南宫帽椅,坐着江老太太与崔老太太,一旁紧靠着一张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正坐着一位妇人,衣着比之逊色,却仍有贵门之风。
再瞧下首左侧,正前坐着许家老爷,往后依次为崔家外戚与自家长房二房,右侧则坐小辈,先是许家姊妹,再有崔家,往后则站着文逸与文适。
几人见之心觉姗姗来迟,忙作揖问安,毕后江老太太探身示意,一面拉过一旁妇人的手,双眼明亮透着笑意,“你们过来,呵呵……可还认得?这是许家长房柏大娘子,你们该叫她表伯母,呐,那便是你们的表伯父了。”说着,江老太太又一面指着下首左侧正前的许家老爷。
向许家夫妇道毕后,江老太太又对柏氏道:“上次见面,他们才及膝哩……在我那姐姐的……白事上,都打过照面的,真人庇佑,瞧瞧他们,个个出挑,你们在唐州做官事,皆是圆满的……”念及伤心处,突然默语垂泪,崔老太太一面见之,心想起多年未见的女儿们与外孙们,亦触动情肠感伤起来,崔氏与柏氏忙起身圈住两位老太太一阵宽慰,见场面一时怔住,遂转了笑颜说话,江老太太道:“是,是……才见面的一味地哭做什么。”说着,又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柏氏轻叹,又随之感慨道:“才说我这些侄辈们,一别多年,竟个个出落得标致,生养得极好,都是有福气的。”
崔氏闻言,忍不住笑恼道:“真真儿是表嫂一张嘴,把他们哄得什么似的,都是没长大的猢狲,上不得台盘,你们来——”崔氏一面笑着,一面招手让自家子女上前听话,“你瞧,这会子听了你的话,可不都规矩了些?”
道毕,众人皆笑,江老太太道:“平日倒拘着他们,这会子也别拘着了,都过来才是。”说着,遂示意许家子女纷纷起身相见。
崔氏“欸”了声,心里已记着各自的年岁,忙上前拉过一人的手,声色难得轻柔,只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