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突然抓住池棠的手,随后用力地把她的掌心压到湖面上,顷刻之间,她们俩控制不住倾落的身体,一起重重砸到湖面,深深地沉入湖泊之中。
湖水中似有某种禁制,池棠想要往上游时,却被无形的力量往下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观察水下静流时,发现这湖面之下的水流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轮回逆转一次。逆转之时,湖水搅动,此时湖面上的咒法微弱,可手捧湖水,亦可趁此机会入湖。
池棠的神经还在水面上,一下子坠落,肺腑里灌满了水,冷得她有些眩晕。
方才在湖面上时“履霜,坚冰至”,这危险的前汛让她心里多了份探险欲。师兄们说她是天降花仙,像是天外来物一般偶然降临在南门。
这风狸镜能洞穿前世今生,说不定能一解她的身世之谜……她想找机会留下收集线索,不曾想被凌重华一把拽了下来。
湖水刺骨,意识模糊,眼见分无……
“湖底有暗门。”凌重华用灵力传音给池棠,见对方毫无反应,她直接拉起她的手,快速潜到水底。
原来是怕水才迟迟不下来,她心想。
她们艰难的游到湖底,凌重华的手在碰到暗门的一刹那,指尖好似凭空越过了镜子一般。
上一秒还在湖底上下扑腾不得,下一秒整个人瞬移到了风狸镜前,面前是乌泱泱的一大波人。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醒了便回到镜子外。
可憋气的窒息感还近在咫尺,发丝湿答答告诉她一切不是梦,她从那云水之镜中逃了出来。
“重华,你还好吧……另外一个道友吗?”凌风晚早一步出了镜,他给妹妹施了个咒符,她身上的水瞬间蒸发。
“哦,我牵着她呢,你没事——哎?人呢?”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明明刚刚我还牵着她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我方才御剑上天,避开云层之后,立马出来风狸镜,难不成有什么隐情……”凌风晚说着,他心中有种“离经叛道”的猜想,“重华,或许我们还在镜里。”
“什么?”凌重华压下声量,正身站在他面前,好挡住自己说话时的口型,掩人耳目 ,“哥哥你的意思是,这是局中局,对吗?”
“千真万确,可别被他们发现了。”凌风晚示意她看向前殿。
围观人群静默,虫鸣声笼罩苍山。
他出风狸镜之时,前殿外空无一人。过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整个临渊山像是死去一般死寂。
正当他怀疑这是局中局之时,一个人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安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冶光辉。
“风晚果然不负为师的良苦用心,你是今日第一个出风狸镜的人。”冶光辉捋着胡子,笑得慈眉善目。
“良苦用心……”凌风晚在心里死咬着这四个字,身上的灵力不经意间汇聚到指尖。
他的师父尖酸刻薄,骂人的话都可以编成集子遗臭万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一下子性情大变了?
在冶光辉身后,是鸦雀无声的人群。如此简单的解局办法,突然闪现的人群,以及师父异于往常的暖言……无不让人猜疑。
凌重华撇了撇嘴,看着一大群行尸走肉般的人群,心里有些疲惫。像是受到了什么感知一般,她蓦然回头一望。
风狸镜中,野火连天,尘烟弥天,其中似有刀光剑影。
“哥哥,你听过讹兽吗?”凌重华沉思着,镜中吹来的风裹挟着尘与灰,划过她的脸庞。
凌风晚头一偏,细细观察起风狸镜的镜框,之前入镜时,前后的人推搡着,没能看清这明镜。
现在看清了,也看清了。
这镜框上的样式其形若兔,态美姿逸,不仔细瞧上一眼,还真说不清上头是什么图纹。
“这应该不叫风狸镜才是,或是应该叫讹兽镜?”凌风晚不怀好意地说,他的指尖轻抚上镜框,只一瞬间,顿时觉得有一股强烈的灵力冲击上前,震得他指尖发疼。
给风狸镜命名的人,弄混了这两种时神兽的样子,错将讹兽任风狸。那这镜子的功效,自然也乱了。
凌重华看着镜中的烽火连天,心里隐隐不安。书曰:“讹兽食之,言不真矣”,那这错化为风狸镜的讹兽镜呢,映照的景象是假的还是真。
镜中与镜外的的世界截然相反,虚实相对,她和凌风晚所在的境外是幻境局中局,那镜中的火光满天,岂不是真的。
“哥哥,你觉得镜子里的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临渊山,会一炬成灰吗?我总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给我们的暗示……”凌重华惴惴不安,她看见他们身后的时候人影一步一拐的,学着人的步伐向他们靠拢。
“或许,这是第三轮试验呢。”凌风晚说着,侧身将手中的剑挥出。
寂静的临渊为他们喧哗,横流的腐血沾染剑尖,他的剑一下斩十人。
那十人,全是身腐魂败的跳尸。
履霜坚冰至,镜花堪为真。死者为何名?临渊不归人。
凌风晚方才还不信她的猜想,凌云派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可当他的剑锋划下一片跳尸身上的布料时,心中景仰不可攀的信仰地动山摇。
那布料上的倒勾暗纹,是凌云派弟子道服特有的纹饰,世间绝无仅有。他不信邪的,又斩下几个跳尸的衣服。
可无一例外的,全是一个模样。
他们俩解决了前殿上的所有跳尸,背对而立。
“重华,为兄忘记问你一件事,自从上次你从临安成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掉包了一样情貌大变,从前你很信师门,为何如今会说出怀疑凌云派的话来?。”凌风晚仍不死心。
凌重华的瞳孔一下抽长,自嘲道:“因为看见了哥哥眼中的残衣蔽袍,是我临渊中人,手足同胞。”
她怎么会不变呢,看见了临安成下无数死尸,皆出凌云派,看见了死去的同门吞杀新来弟子。
于是离经叛道,信了路人的道听旁说,成了冶光辉口中的大逆不道。
但她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