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飞速下了界,不偏不倚地落在天机阁的大门处。他用灵力微微一探,就知道屋里头的人还没有离去。
琴上的解语藤锁落下后,天机阁里的阵法便会自动启动,将屋里人反锁。
他指尖的解语藤在到了凡间后愈发的活跃,经年的沉寂终于有了回应,死去的枯藤又再长出骨血。清然的心尖不由得刺痛了一阵,不知是何种感情盘踞于心尖。
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向前时,脑中的思绪堵塞,变得迷茫无措。巧合的是,他的指尖碰到门板的一刹,内心的迷雾全然消散见了月明。
“镜花缘阵?”清然在心中默念着,眼中的迷茫一下子温和起来。他设下阵法将他困于此,而屋里的人将计就计,企图用他设下的阵法破局。
不多时,他有力地推开了大门,好让屋里头的人听见声响,可他的身影,却如烟般消失不见。
藏在竹帘后的沈溪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立刻动用了灵力巡视周围。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人,他攥紧拳头不言,发愁为何探查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他早在这个结界的基础上布下了镜花缘阵,只要是进入了结界的人,他的仙力一定会被阵法标记,然后沈溪行就可以利用这个被标记过的灵力狐假虎威,借力破解结界。
可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灵力探查无果,开门之人不知所踪。若是在此落败,那只怕会连累师兄师妹,再讨得个挫骨扬灰的好结局吧。
用尽心力找不出一条可用的线索,还被一个小小的阵法困住无力出逃,在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事情了。方才开门的声音不假,若只是为虚张声势,那为何此刻迟迟不现身。
小小的房间,还不值得大费心思地声东击西,分散注意力。更何况,为何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难不成,他并非修仙之人?
沈溪行飞速思考着,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忘记了之前听闻过的一句话。
“离云仙师自称仙界之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脾气高傲的很,兄台若是遇上他了,可要小心了。”
沈溪行曾在那本泛黄的古籍里得知,凡人与神仙的修行方式大不相同。凡人需苦练修为增长灵力与技能,而神仙不同,他们有除此之外的修炼方法,无需拘泥于这一条路。
即使他们不驱动灵力,照样可以来去自如。
当初的他可是万万不信这些邪门玩意的,谁叫这本书是他从地摊里淘来的,名叫《仙界秘法》的破烂本子,如今倒是的一语成谶。
这般细细说来,那他的镜花缘阵,早在一开始就被识破了,来的人还颇有兴致的陪他玩了良久。
沈溪行的眉头微皱,脚后跟一退,整个人差些向后仰去,他落败得很彻底,一败涂地。
似乎是来人看见了他的失措,刹那间,他放出一缕微乎其微的灵力,试探着沈溪行的下一步动作。
而他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丝波动,手疾手快地用左手捻起传送符,指尖挥动一股灵力注入。
合眼念咒,万事告圆。
传送符到达紫藤树下后,再御剑沿着山道下山躲藏一时。沈溪行想着,唯有指尖处传来的一丝温度让他的思绪重回现实。
再次睁开双眼,他并未站在紫藤花下。眼前的景丝毫未变,明净窗台窗外烟。
不只是窗台,沈溪行一步开外之地,一人同样捻住他符纸,指尖之隔不过半寸,那人目光深沉的注视着他,眸中颜色冰冷,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
符纸在他指尖燃起,渐渐化为灰烬。长风掠动他的发丝,带着窗外片片海棠入窗。
“镜缘花阵,这样用的话就成镜花水月了。”清然和颜静色说,眸中的深切寒冰顷刻间,化为了柔色万千的春风旧时波。
他用仙力镇住了沈溪行,使他难以动弹,无法回避。直到符纸燃尽,沈溪行才得以用尽全力反手将自己推到几米开外的地方。他体力不支地撑在地面上,脸颊边留下一滴汗。
对方见此情景,低眉徐徐念道:“许久不见,你要走了吗?”
目色中的波澜是见他之后漾出的涟漪。
午间日光座前移,和风轻起入木窗。
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沈溪行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但现在,只有无端的恐怖一阵一阵的涌上他的心头。
他眼前的人就是人们口中的离云仙师,看上去年龄不过三十,玉簪黑发,白衣胜雪,确有仙家之风。
清然这才想起,他是当初临安城外用无双剑的人。
或许是沈溪行的目光太过直白警惕,清然的面色一下怔住,假装严肃重新开口道:“当时我不知你所在门派之名,故留了空白,还请见谅。”
他的退让使沈溪行心头一震,不知所从。
他脑中狂风大作,不卑不亢解释:“还请仙师原谅,在下水工,是前来参加修仙大会的无名小卒,今日正好有在下的赛程。不料在下愚钝,在山中迷了路,无意间走到此处,还望仙师勿怪。”
知君相忘如此,时感深切无策。
时岁相移,重逢的第一句话居然与当年一样,又是借口。清然并没有直接拆穿他,一句“原来如此”将此事轻描淡写翻了篇。
沈溪行看着他坐在木桌前,一时恍然不解。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入侵者,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
清然坐在木桌前,左手一挥,一壶热水烧成。他不急不缓地沏了一壶茶,又招呼着沈溪行过来休息。内心的思切不显露在看似从容大方的脸上,但他斟茶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晃动,万分小心地倒下茶水。
“若不嫌弃,还请留下来喝杯茶。”清然道,他收了收过于长的衣袖,一大段白皙的手臂露出,修长的手指间,浅绿的暗纹清晰看见。
他只敏锐的捕捉住了这一微小的晃动,心中的不解越燃越高。他假借话题转换自身处境,却从未预料到,这离云仙师完全按照不同寻常的道路一直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