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瀑布之后的林子里古树盘根虬结,都生得拔天倚地,伴随着石洞外水流潺潺之声,更凸显着一份生畏的荒芜感。
荒无人烟的荒寨,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邪气。对于家族被灭亡的消息,杨万在50年代就听到过传言,只是时间一久这个本就隐藏于深山中的家族早已被世人遗忘,放到如今二十一世纪,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瓶山深处,杨家把吊脚楼建立在斜坡上,把地削成一个「厂」字形的土台,吊脚楼四面环山,重连叠嶂,山高坡陡远远看去梯田依山顺势直连云天,此时天边晴朗,打在吊脚楼的一角仍是掩盖不住它的荒凉。曾经这里也有过欢声笑语,也曾在过年的时候燃起篝火,族人们手拉手跳着芦笙舞,阿妈会给自己化个妆,穿上为她缝制的新衣,种种凌乱模糊的光景萦绕在杨万眼前,似镜中花水中雾。
两人一路向前,没了那些蜈蚣的追逐,倒是安静不少,周围也只听得到鸟叫声,那地上有不少落叶,树叶也已经渐渐发黄。
原来秋天已经这么快就来了。
斜坡上,是家族人们当年修建的层层台阶,如今台阶上布满青苔,这里历经百年风霜,早已没了往昔的活力。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每走一步,她都觉得沉重一分,天边低云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似的。
荒芜而凌乱的吊脚楼里,生起了一片厚厚的尘土和蜘蛛网。
属于那个年代的斗笠、瓷碗、竹篓还完好的保留在吊脚楼里,没有人气之后,这里蒙上一股发霉的气味。
杨家本就人丁寥寥,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在当时也称得上是「大户人家」,而杨万家的吊脚楼是四合水式,在当时来看算是豪宅。那个年代交通闭塞,设备落后,杨家族人算是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这里,有些熟悉。”张起灵手指轻轻触碰到那木质承重柱上,脑海里似乎又涌出了一些片段记忆。
杨万不知道自己家的这座吊脚楼是不是令张起灵想到了自己在广西巴乃时期的家,听吴邪提起过,那吊脚楼被一个叫塌肩膀的人给烧掉了。
“小张哥,是不是想家啦?”杨万故意用轻松的口吻问,同时她自己也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晃神。
张起灵余光瞧见了身边的女人在看墙上的斗笠,模样认真且有些失神,他努力的回想,发现记忆支离破碎,只能零星的拼凑起一点点。当杨万回过头来看他时,他的话也同时脱口而出,“这地方,我来过。”他的表情有着对自己记忆的不确定性,眼神和思绪却不想有任何质疑,张起灵认真的说:“我来找过你。”
这样一句话像是充满了无数的魔力,令杨万不由自主的呼吸都跟着停了下来,她张张口,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着彼此,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吊脚楼山后有一处山林和石洞,算是杨家人的祖坟之地,当年她和杨七日就将死去的族人全数埋葬在此,与往昔的族人葬在一起。
按照湘西的殡葬习俗,有一些地方实行悬棺葬、岩墓葬,少数地方实行壁穴葬、拾骨葬,只是杨家不愿死后被人发现,而且悬棺葬看起来太扎眼,便一直遵循土葬,死后在那石洞里供奉牌位。
石洞深处是一个甬道,里面吊着一些中草药做的香包,一进去就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洞里昏暗,但是没有蛇虫鼠蚁,看来是那草药包的缘故。
当初,她和杨七日一起埋葬掉了死去的九十六个族人,按照宗祠顺序排列。而且当年也切实的看到他们是没了呼吸,难道说有一部分人是假死?
祭坛前还有已经腐烂变质的贡品,看样子三个月前他来过。
她没有带香烛纸钱,只是跪坐下来,磕了三个头,期间一句话也没有。张起灵站在一旁,低垂眉目,张家历代死去的族人都被安置在了张家古楼,鲜有祭拜,而他自己也很少回归古楼,但心中明了失去族人的心情。
祭拜结束,她拿出一块手帕,对着其中一个牌位轻轻擦拭,张起灵注意到那个牌位上的字虽已模糊,却还能看出一个「九」字。
“这是我阿妈。”
洞里的声音空旷,杨万的话语平淡如水,听不出太多情绪。
一时间,张起灵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白玛。
此时,杨万将她母亲的牌位擦干净后,从底座拉开,里面居然有个小暗格,她从里面掏出一卷羊皮纸,上面记录着杨家灵魂不灭的秘密。
张起灵的眼中染上一抹惊色,杨万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突然张起灵神色一变,说了句:“有人!”就即刻追了出去,动作灵敏,一眨眼人就出了洞。
下一秒杨万也跟着追了出去,显然他发现了自己拿出的那卷羊皮纸。张起灵的速度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跑着,但她还是跟不上张起灵的速度,不过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前方的人影,于是她选择了另一条路走了捷径。
整个瓶山深处的路基本都是野路,并不像现在人工开发过后的山路平整,蜿蜒曲折的小路都是曾经人们走过后留下的,坑洼不平且碎石居多,而这条小路也是当年她经常走的。
后山景观也十分奇特,山势歪斜欲倒,山体上的巨大裂隙将断不断,看的人心惊。她跑的飞快,在另一条路果然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当机立断捡起一根断木,找准时机扔给了奔跑而来的张起灵,“小张哥,接着!”
两人配合默契,断木在张起灵手中就像是一根飞镖一样轻松的扔了出去,但是力度之大,断木砸中了那人的后背,那人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张起灵上前将人抓住,可是那人像是泥鳅,一个转身将外套从身体里脱掉企图脱身,张起灵也不给他机会,抓着他的肩膀扯过来了一个过肩摔。
男人挣扎起身,身手利落,反腿夹住张起灵的一条腿想把他扳倒,张起灵身体灵活,发丘指直戳那人的喉间,力度控制的刚好,多一分这人就会直接毙命。
此刻杨万找准机会上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二话没说从腰后的枪套里抽出了那把半自动手枪抵在了那男人的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