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荀玄之就要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能知道完完整整的真相了。
居平明迟疑着,终于还是问道:“那关扶玉呢?”
一直侃侃而谈的荀玄之,此刻却沉默了。
当初再艰难再被政敌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伤及对方妻儿。
只是荀安辰再不争气,可即使他再不顾及全局,他也毕竟是他荀玄之的儿子,妻龚惜玉的爱子。
荀玄之张了张口,道歉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不为什么,只因为居平明不是关谦。
居平明见他不答,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直直看向他,最后问道:“为何谋反——又为何,一定要拖简尚书下水?”
简奉明,却并非荀玄之能动——荀玄之官名显赫时不敢,后来被逐步削弱,那就更加不能了。
放眼整座京城,能动摇简奉明这个用于相互制衡之人的,有,且只有一人。
即便是太子,也无权过问。
荀玄之合上眼,没有看他,却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简奉明是师伯,虽与居平明只有三面之缘,但每次都是极为用心地点拨他,护着他与关扶玉。
他受此大恩,焉能不在简奉明落难时求一解法?
居平明眼含着泪光,执着地等着,却并非等一个解释,而是求一条生路。
两人之间隔着铁栏,却又不仅仅只有铁栏。
良久,荀玄之迟迟不闻狱卒动静,便知晓这个回答,不只居平明一人想知道。
荀玄之重新睁开眼,目光一瞬间苍老许多,平静地转过身,看向居平明。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若还想在朝为官,先下就该回去。”
荀玄之轻叹一口气,最后问道:“你可知——我妻龚惜玉,现下如何?”
这并非居平明所能知,但来之前,他曾听叶衹明与简奉明推测过此事。
于是他先摇摇头,随后在荀玄之略显沧桑的目光中又说道:“我曾听先生说起,以荀尚书夫妻之情,若终能不离,再加以蔽之,夫人或可…空等。”
说最后一个词时,居平明发觉自己竟然于心不忍。
荀玄之先是失了表情,僵僵的,随后却忽然抬手覆面,似此刻才终于陷入绝望。
居平明也是这时才知晓,原来大仇得报,并不会让他觉得轻松,只隐约胸腔一重,似有千斤压于肩,并未较失去兄长之时好一点。
荀玄之痴愣,良久,才找回自己哑得不成样的声音:“那请居大人,借我纸笔。”
居平明轻叹一声,竟也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