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赤|裸|裸|的肆意姿态也未叫城中人面露恼意,此时此景,敌首方觉出几分凝重。
在这般僵持之中,两方箭矢相对,刀光相映。
敌首的亲信从军阵中驱马至敌首身旁,在一片整齐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一番交耳,不知其言,却见敌首的笑意骤然散去,远远抬首,望向城台,面露犹疑。
主将尚且如此,身后的士卒纷纷抬起头来,一众目光越过城墙,汇聚于城台之上。
城台阔朗,可察四方,本是空无一人,此时却见一众随从拥护着中间的人登临。
敌首的眼眶瞪大,目中流露着气急败坏但更多却还是惊恐,攥紧缰绳,咬牙切齿,目光却牢牢钉在那台上人的身上。
当那人登顶,缓缓转过身来,在敌军的虎视眈眈之中,从容不迫地露出一张熟悉的、刹那间唤醒他们心中无力感的脸——是那三日未见,传闻已死于叛者剑下的谋士,那个谈笑风生中轻而易举诛灭首领派出的“重甲兵”的书生。
哪怕从未知其名,但只那一张脸,足以震慑军心。
听见身后水溅沸油般的喧杂声,敌首禁不住回头看,只一眼,兵乱阵破,那一刻,他便知军心已乱。
无可奈何之下,敌首一举重戟,眼眸已不复当初平静,喝令声厉:“退者杀!”
与此同时,少年挽弓,瞄准了城下反贼首领,虎眸微眯,透露的杀气中带着几分快意。
刹那放手,一如从前射果般,城下一物应声而坠马,激起如浪花般骚乱无数。
众士尚未听清,却听得一阵被挟持的疾风靠近,随后一矢中的。
敌首目眦欲裂,抬首艰难捂住胸口——那里赫然插着一支穿膛箭!
马惊兵慌处,敌心溃散。
少年立于城墙头,一挥手,虎眸厉色,高声喊道:“尔等倭奴必败于我朝铁骑之下!”
闻号知令,霎时城门大开,我军突起,黄沙踏飞中敌军落马负伤者无数,马嘶哀啸。
人僵倒马下,惊得马扬蹄高嘶一声,阵型顿破,军心溃散,四处是忙着逃寻生路的士卒。
尘土飞扬中,台城之上的公子未出一言一语,而敌已不堪其压。
将军与太子将城外的兵荒马乱尽收眼底,情态不一。
随后将军上前一步,喝令一声,随后埋伏城门后的兵骑倾城而出,将乱兵斩杀俘虏,乘胜而追击,迫使敌军元气大伤,百年内再无力进犯。
太子仰头,目光落在城台之上,见先生端坐,面上却是一片苍白,那唇红润得惹眼。
太子没有多想。
毋必上前几步,跪伏下身,便于叶衹明借力起身。
他方伏下身,便嗅到浓郁的草药味与越发清晰的血腥气,当即就慌了神,恭敬的神色被紧张替代。
他待叶衹明起了身,这才爬起来,全然不顾尊卑奴训,抬头看向他。
那用胭脂反复晕染方添上生气的唇微启,红润得看不出异样,可叶衹明雪衣腰腹处却晕出斑驳血迹,看得毋必心中一揪,眼眸含了忧色:“公子……”
叶衹明伸出食指竖于唇前,温声细语:“莫叫旁人知晓。”
只是不想再平添忧虑的托词。
毋必强忍忧心之色,将墨色的披风替他穿好:“城高风大,公子可要保重身体。”
叶衹明清俊的眉眼温和,若软风细雨的一点忧容无声无息地消散去。他顺势紧紧系带,目不斜视,在护送之中下城台。
凛风掀起他飘然的衣摆,青素的外衣飞舞间露出一抹隐约的雪白。
毋必小心地追随身侧,目光时刻留神,抬手护在他身旁。
远远眺望,目光穿过绵绵细雨,城台蜿蜒庄重,似龙盘其城楼上,青衣墨发的公子沉稳贵气,从容将城下景观尽收入那温和的眼眸。
宛若城外的兵荒马乱也刹那间迷糊去,只留一点喧嚣色,激不起仙人半分留神。
又是一场春雨,时刻留心的毋必自然注意到叶衹明的神情,他知,往后无论什么人,再无能替代当时雨中遇刺,最终倒在公子怀中,释然轻笑的关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