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天子高坐明堂之上,眉眼正色,看着手中的折子,神色难辨。
总管太监侍立一旁,虽是端着拂尘,面色一派淡然,但心底却暗自微惊。
养心殿中,已许久没能见到天子隐而不发的模样。
恐怕将有大事发生。
太子由宫人引进殿堂,见着天子垂眸思量,他不再上前,登时便行了跪礼。
天子对这个由先皇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嫡子态度算得上是宽厚温和。
而今竟任由太子跪着,既不让其平身,亦不开口说话,当真是少有。
总管太监低垂眼睫,这一幕他看也不是,想走却也没能听见圣意,真是左右为难。
好在引太子入殿的宫人一早受太子授意,朝明面上风平浪静的总管太监示意。
两人一道退出去。
养心殿顿时空空荡荡,少了几分生气,却平添些冷清。
总管太监心绪不宁,刚出了殿,春风一吹,方知天威甚重,而自己衣背已湿。
·吏部尚书私居·
翌日春光正好,游鱼不知忧虑,春花不觉时光轻。
左右闲来无事,叶衹明递了辞呈后便在院中小憩,蒲扇遮挡在脸上,柔和了光亮。
这厢正半坐半躺着,院外忽然响起马车经过的声响,咕噜咕噜到轰隆轰隆,吵得这份闲情也淡去。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叶衹明呢喃一句,似释然般笑道:“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略一深思,恍若觉出些深意久味来。
叶衹明咬文嚼字,忽然有所感悟,登时坐起身,看似端正风清,不紧不慢,却连蒲扇滑落也不顾,阔步回了屋。
——究竟是何事,能让叶衹明如此匆忙?
一直不愿扰了清净的简奉明直了身,看着这个生动良多的小师弟,弯弯笑唇,摇摇头。
——好似除却诗经古籍、民生福祉,再也无了。
叶衹明进了竹屋,直奔小窗下的案几,提笔就着已经研磨好的墨汁在一本书卷中记下感悟。
“心安随静,非深居独能成,亦重在本心。”
写罢又注明源头,正是靖节先生的《饮酒》。字迹端正清晰,颇有竹势兰姿。
叶衹明收笔,端详片刻,这才既心满又意足地烧上一壶茶,隔着小窗看景,好不悠闲。
全然不记得一同陪坐院中,赏景观风的简奉明。
好在太子及时来访,简奉明着便服上前开门,这才叫叶衹明回想起他来。
然太子登门,却不是为着吏部尚书而来,径直走向竹屋荆门,却是为藏经阁知藏而来。
门外少年衣管华贵,神态却恭顺。他先躬身作揖,方才直了身,目视前方。
“先生有心忧我朝之运,而我竟因个人偏念误会先生,”少年双眸炯炯,注视荆门中人,言辞恳切自责,“自是任先生处置。”
叶衹明既无诚惶诚恐,亦无傲然自得,眼眸中似滑过一瞬不解。
缘何太子亲自来见?
不止叶衹明,连简奉明都生出这般困惑。
世人皆知,太子向来只做顺心之事,桀骜之中不失少年意气,断不会轻易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