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安辰能混迹官场,自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物,知晓关谦在场他是讨不了好了,索性全了礼也留个好印象往后行个方便。
“关县令面前,岂敢称贵啊。”
荀安辰作揖,低下头时一咬牙眼眸中极为隐忍,抬首时那戾气却全无。
“哈哈哈哈,既然来了,不如现在便讨论讨论放粮事宜罢。”
关谦说罢,径直在一众拥护下坐下,随后又自然一挥手:“既然远道而来,那就尝尝我们杏花村人的手艺。”
说罢,不容置疑地将胖叔等人派入后厨,轻飘飘便解决了众人的困境。
那句“杏花村人”更是说明关谦早已知晓荀安辰的本性,并以此作警醒。
食客们见着关谦,一个两个似见了主心骨般放下心来,随后又暇好以待荀安辰的反应。
这个一开始便耀武扬威的主儿此刻见到真正的地方正主却乖觉得不行,看着就像软了骨头的人,叫围观受气的杏花村人在心底大呼畅快。
“大人可有带放粮令?”
关谦对于民生也是一点不含糊,简明了当地问题问到了食客们的心坎上。
哪知荀安辰早有预料般面露难色:“说来惭愧,途中遭遇劫匪,那令牌不慎遗失。”
关谦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他怎么回答还是忍不住心下有气,于是耐着性子又问道:“那么——敕令呢?”
“还在路上。”
荀安辰的回答终于让关谦面色缓和一点,可接下来的对话却叫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还有多久能到?”关谦如是问。
“…半月左右。”荀安辰迟疑答。
“……”
关谦曾也是占山为王的匪首,只不过顺应朝廷招安后多读了几本书装模作样养了身书卷气,可到底没能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荀安辰的托词很精准的挑起关谦的火气。
气氛瞬间冷到极点,听到这里的食客也不由得气闷,恨不能冲上去拎着荀安辰的衣领子就热情地给他一拳。
胖叔亲自来上菜的时间刚刚好,脚步声打破了一屋的寂静。
却见胖叔手中只端了三个菜盘,而且只是一个人的量。
菜往桌上一搁,关谦忍住怒气,沉默着举起洗过的碗筷便从容不迫地吃起来,丝毫没有招呼荀安辰的打算。
荀安辰执着筷子夹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至极可却无人出声提醒正畅快咀嚼的关谦。
待三个菜盘干净如洗,关谦这才放下碗筷抬头去看他,随后似气笑般无奈道:“您也真是,既然没有放粮令便来了,不若呆在京城吃官粮,何必来我这小小杏林村找不快呢?”
这番话当真是非真性情者不能言,说得蛮不讲理硬是叫荀安辰无话可接。
偏生这话又极为解气。
——好你个荀安辰,自以为没人能治了吗?
——我杏花村的百姓可都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
关谦一点面子没给荀安辰留,继续拿出曾经作为匪首的无赖作风,站起身来,一脚踩在荀安辰凳子上便道:“既然你是朝堂派来放粮的,那下官就斗胆不见令牌也要听从礼部侍郎放粮的话了。”
“来呀,”关谦抿了口茶水便朝门口等候着的小官招手,“没听见礼部侍郎是来放粮的吗?你现在拿令牌去粮仓要求现在就放粮,知道吗?”
不光荀安辰没见过这套流氓打法,完全没有对策,就连一直安静旁听的叶衹明都有些张目结舌,宛若第一次认识关谦此人。
荀安辰的直觉告诉他,倘若自己的令牌落在关谦手中,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可纵使荀安辰有心推脱,却也抵不过关谦流氓行径,最终还是叫关谦得了手。
荀安辰不由得愤慨:还在京城时听说这平阳县令是个文雅之人,也不知是何处可知,当真是谣言害人呐!
现下荀安辰腰间空空,胃里也空,只有脾里全是气。
真是天道好轮回!
·山中·
文恭仍是坐在椅上,不过身边多了个火炉,正暖烘烘地冒着红热的光。
他的目光落在屋檐下的一只风铃上,略显深沉。
这只风铃叫他回想起故人——简奉明。
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可就算忘了其他的事,这件事他也依旧不能忘。
文恭合上眼再睁开,对面的青山早早白头,漫无边际的白覆盖了一切其他的色彩,单调而无趣。
——可他的目光再没有移开。
·京城·
故人若有所觉,放下手中经卷,望尽屋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