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借力便重新站起来,积雪也从肩上簌簌落下,整个人轻松不少。
此刻,楼清安的温柔可触,他微微偏首,微笑的目光不再随意落下,望着洁白的天地间飘飞的鹅毛似的雪花,他紧了紧相握的手,缓缓闭上眼,任由楼清安带他走远。
楼清安的温柔在于不叫他淋风雪,在于予他温暖,掩埋在眼底,深藏在神情。
——只可惜,他不懂,不会懂,也不能懂。
楼清安的神情再度清冷,眉宇间的淡漠似乎与这霜雪同归,他将狐裘的棉帽拉起,把他的黑发兜在雪白的帽窝里,随后牵起他的手,在他犹豫间朝顾洲楼坚定地迈开步子。
雪地里挨得很近的两道身影,背后一长串的鞋印接近平行,似乎直至尽头也没有相交。
回忆戛然而止,楼清安望望天云,沉压沉压,恰似浓墨所绘。这边披着狐裘仍不减身形修长的楼清安站在雪松下,凝望着不远处的小木屋。
这个便是当初楚辞用于交换楼家出手救出柳碧云的玉佩之主,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楼清安前不久从柳子涵身边的眼线出所得的信息,这位老人可不简单,少了她,元解音这环就没法儿玩。
“她便是柳家的奶娘?”楼清安的眼扫过刚进小木屋的人影,软唇轻启,吐息间宛若含带桂花糕的甜香。
楼清安没有明说,这位老人可不仅仅是柳子涵的奶娘——她还是当年交换柳家与元家幼子的执行者,而那位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的掌局人,就是柳家庄第二任家主柳闻达。
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这招偷天换日的唯二证人之一。
对于此人,柳家庄瞒得极好,若非柳碧云此番有难,也不会牵扯出柳碧云的义父,柳家奶娘的丈夫,自然也就没了那玉佩不叫元解音的身份提前暴露。
而楼清安至死,也不会知晓原来先前元解音对楼家的维护都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和这最后反戈一击。
可柳闻达早早安排好,元解音先前对楼家的忠诚都基于他是元家继承者,且楼元两家有契约傍身。
当柳家庄主毁坏楼清安的容颜一事成为导火线,那么偌大的柳家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事,无论楼清安愿不愿意,自然都是楼家的报复,也只能是楼家的报复。
楼家一败,顾洲楼衰微是自然走向——毕竟再没有第二个楼清洲之父会煞费苦心培养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外人了。
“找个由头让她救下元解音。”楼清安自顾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玉佩,眸光一敛,清冷不减。
——是的,救下。
元解音在前阵子柳家庄主加冠礼上私下与柳子涵会面,只不过这次叫柳子涵觉出不妥,为了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便在茶中下了药,怎知元解音不咬钩,最终暴露。
随后柳子涵便派出能调遣的所有烟雨楼杀手围堵元解音。
元解音果然不负众望光荣负伤,恰好被楼清安的暗卫抢先一步从死神面前夺下。
元解音昏迷至今,却好歹保下了一条命,提前成为了楼家的叛徒——难道这也是楼清安设计中的一环吗?
暗卫不再多想,恰到好处地应声,冷静自持的面上不带任何犹豫,顺从至极,只一个呼吸不用的功夫消失在原地。
分明暗卫没有多余的举动这一点并无不妥,可就是这般,才更加不自然得引起怀疑。
随着谜题的解开,当年柳元两家的恩怨渐渐理清,可却仍不断有新的迷雾出现——但这也说明终点并不遥远了,不是吗?
楼清安慵懒地一抬眼,半眯的桃花眼中重新浸染了玩味,足尖点地,他的身影也顷刻消失在原地。
雪落的声响愈发清晰可闻,寒风呼啸中抹去千丈白原上的足迹,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