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漫不经心,反手捉住百灵浑圆却瘦小的身子,五指慢慢收紧。
压迫感恰似蟒蛇终于绞上猎物的尾,冰冷坚硬的蛇鳞一点一点收紧,勒住那温热的生灵。
或许,神明应该看到了那日的祈愿——那挂在银杏树最高的地方,也是最接近天的地方,那一条软红绸缎,上边的金色字迹。
那时候的杏花如雪,落在一众前来求神的人发上,恍惚间落笔不知写下什么,最后只记得那乌发泱泱的成双成对的人群,乌发却接杏花满满,恰似人间白头偕老。
大理寺卿笑意略深,可指间的力却不减反增,只听得——
"咕…"百灵挣扎不了,喉咙里发出的鸣响微弱,不似以往的灵动活泼。
"放了它。"翛念倚着车壁,血从他的唇角流下,殷红得夺目。
他的桃花眼中有光,有温柔,有连他自己都不曾觉查的深意——却唯独,没有痴狂怨恨——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后悔。
大理寺卿愣神间,重获自由的百灵以双翅支撑着向前,最终落在翛念颈旁,歪了脖颈去蹭他微冷的的脸颊。
可翛念再也没有气力去抚摸它的小身子,他的唇角分明扬着,却叫人看不见愉悦。大理寺卿的手握住青年的白皙的脖颈,渐渐收紧,一双丹凤眼只余了冷情。
翛念没有挣扎,眸光复杂,情绪纷纷,可最惹眼的竟是解脱——这叫容明檀的手下意识松开,可他却又重新握紧,不肯眨眼,就那般看着那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桃花般的暖红,殷红得宛若开败的桃花。
“你不该这样像他,”大理寺卿说罢,松开已失温暖的人儿,却又低下头,这会儿再吻上青年失了温的软唇,丹凤眼却茫然地看着这个人,失了神,呢喃着若对恋人说话,“或者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殷红的唇宛若抹了最浓艳的胭脂,惹眼的红软,星零泛着水色。
大理寺卿摸摸澎湃的心口,似有不解,好半晌才回神,似做贼般倏然松手端正衣冠。
他低下身子从容走出马车,眼眸低垂着,再次理了理衣冠,这才阔步迈进了府门。
马车并没有多做停留,最终带着里边的生灵到了骠骑将军府邸。
大理寺卿站在书房里,面对挂在墙上的画轴,画中有一人身形修长,气质清绝。
迟来晚霞映照,那人仿佛在一片橘暖中活了过来,清冷淡漠的目光冷艳,不带一丝情绪。
风止了,可惜了。
画终究是画,再传神——也只能是假的,何况并非原作,百灵再没有回来。
一个“肆”字被写下,随即被揉成一团,抛向窗外的池子。一条鲤鱼跃出塘面,披着霞衣,一张口将宣纸团吞下,随后鲤鱼重新掉回池子,只留圈圈涟漪仍在扰人心弦。
——我已向神明祈求了你,神明在梦里答应我,我终会遇到你。
——可你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