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们为何不退?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老村长在一片寂静中,缓缓抬起头,开口,“生于中国,长于中国。吾等虽老,犹愿终身守之——恰如你身为太昊,所求也不过图东夷之存。”
老村长还是那般站姿却叫东夷人打心底觉出几分硬气,他话里话外无处不显中原人傲骨气魄与神魂,虽没有歇斯底里高声怒斥辩驳,但激荡豪情的言语振聋发聩,鼓舞了在场的每一位中原人。
——是啊,守卫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守卫本身就是理由。
“罢了。”太昊一挥臂收起对准他的长刀,目光不禁与老村长那刚毅而不容曲折的目光错开,他抬起手,刀尖指着新上的村牌,色厉内荏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能守得住!”
“小儿,你可敢再等半月?”老村长语气平静且笃定,只他一人,却叫人无端觉着他无畏无惧的身后似乎有千万人马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便能踏平敌军。
太昊虽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看似居高临下,实则眼眸微眯,心下有了迟疑。
老村长面对他凌厉的目光,面上丝毫不怵,平缓的口吻像是在下战书,生死自负。
“哈哈哈哈——好!”太昊咬咬牙,眼眸闪过不甘,但终究还是勒转了马头,驱马回到队伍里,头也不回,“那吾就再等半个月,也好叫你们知道——东夷太阳神的力量!”
太昊驱使着马转头离开,身后的部从也依次离开。不同于来时的声势浩大,这番收兵回去时却是多了心虚。
他们这般来去随风,只是隐藏的危机,却不曾随他们的离开而瓦解。它仍旧像黑暗中嗜血的怪物,极为有耐心的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将对手全盘瓦解的契机。
马蹄声阵阵,黄沙层层飞。
老村长回望着中原方向,低下头,默默祈祷。
常驻的军队早已因猜忌被调走,只余些许老兵仍固守,但毕竟不敌对方——且老兵戎马一生保卫边疆数十载,难道还舍得在风烛残年之际再生动乱?
无论如何,保民要紧。
老村长步履蹒跚,从老榕树后取出旧时的长矛,捧在手上。
风沙侵蚀,经年累月,曾属于骑兵的红缨褪去青年初遇时的光彩夺目,残红在风中仍不屈地招摇,若青年未老,战甲初新。
大巫祝手执着羊头骨装饰的权杖,站在高高的丘上,望见太昊领族人归来。虎牙做成的抹额下,一双阴狠的眼慢慢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