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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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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岸披着黑色长款的厚实羽绒服,朝她递过来可以双手揣着的暖手袋。

她身上没加任何外套,看起来十分单薄,只是摸着腰封说:“不用,我有暖宝宝,谢谢你。”

不远处杜云柯从车上探出头来,大声喊道:“昭野!快点!”

程昭岸指着声音的方向说:“那我先走了。”

沈汀漪点点头,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弯腰进了副驾。

“雯雯说她得和领导报备,要先回去看今晚有没有临时会议才能决定出不出来玩。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我换完衣服再出来吃饭。你住哪里?”

听高嘉莹许久没动静,沈汀漪抬头看她,正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她纳闷地问:“怎么了?”

高嘉莹噙着坏笑,揶揄道:“原来你和程昭岸那么熟啊。”

见她摇头,高嘉莹又说:“别否认了,我坐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他刚才那么关心你呢。”

驾驶座的车窗外传来咚咚敲击声,江倩雯俯身站在车外,高嘉莹按下车窗,室外的冷风迅速侵袭,坐在车里的两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

江倩雯说:“让我进去,我不坐你开的车。”

高嘉莹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哧,推门出去,绕到后座上笑着说:“你不是要回去开会嘛,怎么又来了?”

江倩雯熟悉完车上的功能,发动引擎,盯着后视镜回答道:“你来我哪能不给面子呀。哎你住哪个酒店,我先送你。”

“我住你们酒店隔壁那个。”

高嘉莹被她一句话哄得颇为满意,先前想审问沈汀漪的事转眼间抛到脑后,心满意足地坐在后座和男朋友打起视频通话。

江倩雯听她用甜腻的嗓音撒娇,浑身像淋了蜂蜜一样粘稠得不自在,偷偷给坐在一旁的沈汀漪递过去一个眼神,默契地不说一字。

“那我先回去休息,你们出去记得发消息给我。”

“一定要给我发消息喔。”高嘉莹提着包挥手道别,赶紧小跑进大厅。

江倩雯把车停在高嘉莹酒店的停车场上,她和沈汀漪两人走回隔壁。

虽然两个酒店紧挨着,但占地面都太大,从这头走到那头的路实在不短,路旁偶有人走过都会好奇地回头看一眼沈汀漪,误以为她是近几年兴起来的汉服爱好者。

“第一次录制你说是为了贴近主题和人物,这次为什么又准备了古装妆造。”沈汀漪低声问。

江倩雯偷笑了一下,说:“因为有钱。”

“又不是你哭穷的时候的了?”

“哎你讲道理,我的意思是说又谈下了两个新的广告商,所以有钱了。”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暖手宝,粉色的猫爪外壳摸起来光滑温暖,双手搓了搓递给沈汀漪。

“你留着吧,我不用。”

江倩雯直接塞到她手里,说:“你看你连外套也不知道带,我可是准备得超级齐全,等这个项目一结束,就直接杀去东北滑雪。”

“是是是,多亏你的细心照顾。”

两个人手挽手互相推搡着往回走,仿佛和十年前放学慢慢走回家一样,忽然手机振动,现实又将她们拉了回来。

沈汀漪刚进房间就看到李思恩在喷香水,她坐在酒店正对门的商务桌旁,面前摆着两大包摊开的化妆品,床上铺满了各种裙子大衣。

“姐姐你回来啦。快来帮我看看,我穿哪条裙子好看。”

李思恩拿起两条裙子放在身前来回比划,又觉得不满意,扔掉再捡起床头的大衣和裙子叠放在一起端详。

沈汀漪找出洗漱包和平时穿的衣服,注意到她嫣红的嘴唇和气场浓重的上扬眼尾,房间内弥漫着方才她喷洒的香水味,满室芬芳,持久不散。

她忍不住问:“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吗?”

下半程录制的通告单早就一口气发给他们,节目组为了紧凑几乎相隔不超过两天。

沈汀漪这次特意换了个比之前更大的行李箱,准备直接录完再回越城,快的话还能赶上汀兰工作室今年关于圣诞活动的预热。

回来突然看到李思恩妆容精致,还以为她有重要的活动或是赶着赴约。

“看黄梅戏啊,你忘了?”她专注地比对床上搭配的衣服,头也不抬说,“漪漪姐你也去吧。”

经过下午那段刺激的奔波后,她差点就忘了还有这茬,不过除却看戏外,她的确想再去古城里逛一逛白天没看过的展馆和风景。

回来路上江倩雯一看手机就急吼吼地开会去了,沈汀漪还心想只能和高嘉莹两人去古城了,可考虑到她只喜欢逛商场,又担心计划有变。

她抱着衣服往浴室里走,边走边说:“我还有个朋友,等我问一下她。”

“是今天来送咖啡的那个姐姐吧。”

沈汀漪匆匆拆下头顶的发饰,应声说是,正换衣服就听见两声门铃后一段紧促的脚步声。

门外吊儿郎当的男人声音说道:“准备好了吗?美丽的女士们?”

李思恩说:“再等一下,漪漪姐还要收拾一下。”

“那我和昭野先到楼下等你们。”

“好的。”

沈汀漪随手抓顺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片刻,还是卸掉脸上明显的妆。

出来时她发现房间寂静无人,急忙套上挂在外面的驼色羊毛大衣就出了门,边下电梯边给高嘉莹发消息。

大约十分钟前李思恩给她发了条消息,她还没来得及看,又收到了高嘉莹的语音。

将手机听筒凑到耳边,慢慢沿着路边走向停车场,忽然一辆商务车门突然打开,吓得她迅速朝后连退两三步,差点惊呼出声。

昏暗无人的停车场上,沈汀漪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好在弹开的车门后没有走出任何人的身影。

片刻后,另外一边的车门打开,程昭岸跑下来关切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看见你走过来想叫你直接上车。”

他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轻缓地揉顺,眼神里闪烁着寂静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汀漪手心捂着胸口,按住那里不安的跳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朝他缓缓摇头。

“出什么事啦?漪漪?能听到吗?”忽然从两人中间的手机里传出惊慌的喊声。

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沈汀漪不小心点了语音通话,而高嘉莹正好接通后听到了车门打开时砰得声音,却许久没有沈汀漪的回答。

“我……我没事,我正在停车场,你快过来吧。”沈汀漪故作镇定地回答。

“吓死我了呀,刚才叫你一直不说话。”高嘉莹嘴里嚼得咔嚓酥脆,说:“我太饿了,已经点好外卖了,我就不去了,你和雯雯玩吧。”

得知高嘉莹明天就回越城,两人相互又多关怀几句,挂断后沈汀漪才意识到车后座空无一人。

程昭岸双手附在方向盘上,悠闲地解释说:“李思恩说她特别饿,先和老杜找地方吃饭了,听说你还有朋友要一起去,我就留下来等你们。”

实际上杜云柯更没耐心等下去,他上午加了曲艺社一位唱戏的女生微信,碰上李思恩下楼就喊饿得受不了,他正好借口先出发进古城。

沈汀漪想起高嘉莹白天给她看和杜云柯的合照,猜想是李思恩心里介意,而程昭岸独自留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顿时深感歉意。

她哑然片刻,尴尬地回应说:“对不起,她不去了。”

“没关系,他俩在吃火锅,你想一起还是吃别的。”

程昭岸跟着导航,云淡风轻地驱车开往古城,察觉到她沉默中的为难,瞥了她一眼。

“你刚上车的时候老杜给我发了火锅店定位,点了两个锅底都还没上,咱们现在过去也不晚,你要是不爱吃火锅,我和你去尝尝古城当地的特色烤鱼,毕竟火锅在哪都能吃得到。”

他慢悠悠说了一大通,像是在耐心地跟沈汀漪分析解释一样。

安静片刻,她才说:“还是去找他们吧,人多一起吃火锅热闹。”

虽说可能会破坏李思恩想和杜云柯单独相处的想法,但总好过她和程昭岸尴尬地二人之行。

也不知道这话是戳中了程昭岸哪里的笑穴,但又似乎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沈汀漪犹豫着问:“他俩……在一起了吗?”

程昭岸看着路况,闻言会心轻笑说道:“放心,没有。”

沈汀漪陷入长久的沉默,起初以为是李思恩央求程昭岸他们一起出来的,只是为了掩盖她想和杜云柯约会的心思。

火锅店在古城西北角,古色古香的木质装修简单大气,店里还空着几桌,老板和闲着的服务员坐在靠近门边吃着自助小菜边聊天。

进门就看到杜云柯坐像老火车厢里那样的双人排座上,朝他们无声招手。

“来挺快呀,兄弟。正好锅开了。”

“那是,我算准时间来的。”程昭岸挨着他坐下说。

李思恩坐在杜云柯对面正用吸管喝果汁,看见沈汀漪坐下时高兴地将桌上另一杯推给她,说:“漪漪姐,桃汁。”

“谢谢。”

忽然杜云柯端起杯子说:“趁还没开吃,我得先敬沈汀漪一杯。”

程昭岸泯了一口的杯子又被他放下,李思恩疑惑不解,看向沈汀漪,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惊讶。

“感谢你愿意帮我照顾鸡腿。”

李思恩眼神在两人中间来回移动,说出口的语气里多了许多娇嗔:“什么呀?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是瞒着我,不告诉我的啊。”

杜云柯声色并茂地跟她解释说:“鸡腿就是上次他们捡的那只狗。我最近都在越城拍戏,答应了给昭野看房子喂狗。有天空档的时候我突然被经纪人拉去外地谈别的项目,没想到陪老板到那么晚,别的时候顶多饿两顿,但是晚上美容店打电话催我去接鸡腿,这才想起来白天我刚送去洗澡,正好我助理那天又放假出去玩,找不到人了,我心想完了,这怎么办。”

他两手一拍,摊开做无奈状说:“我就站在外面翻手机通讯录,看看谁最近在越城能去帮我领鸡腿,就照顾一晚上。突然,我急中生智,汀兰工作室好像就在越城啊,咱们沈老板就是越城人啊。我赶紧问综艺统筹她的号码是多少,她立马就慷慨相助,真是人美心善。”

李思恩咽下一口牛肉片说:“那野哥更应该感谢漪漪姐。”

“对啊。”杜云柯抬起程昭岸握着杯子的手说,“来,你也以茶代酒敬一个。”

程昭岸顺势又喝了口茶水。

看得沈汀漪脸上微微泛热,摇摇头说:“一点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叫我老板就太见外了。而且鸡腿也很听话,没添什么麻烦。”

“鸡腿听话?怎么可能,它闹腾死了。”杜云柯摸着下巴纳闷地说,“刚开始还好,后来腿上伤全好了就到处撒欢,那个精力旺盛啊,我下戏回来还得遛狗,累都累死了。”

李思恩看他叫苦连天的哀怨模样,捂着嘴笑得格外开怀。

程昭岸当然不信他,放下筷子说:“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鸡腿那是好心帮你锻炼身体,再说了,我看你今天跑挺快呀,这不得感谢我们家鸡腿。”

杜云柯语气软下来,笑着说:“好好好,回去我就给它加餐。”

李思恩坐在对面看他俩一来一回聊得起劲儿,笑得前仰后合,沈汀漪想起杜云柯下午什么都顾不得的奔跑,忍不住也低头抿着嘴轻笑。

“鸡腿没来啊,你们怎么没带过来?”李思恩吹着热气,随口问道。

程昭岸正想说话,眼神注意到桌上手机亮起的屏幕,突然皱起眉头,低头专注回消息。

“送去寄样了,”杜云柯指着他说,“就半个月来回的,他非说怕狗不舒服,就没带过来。”

她指着盘子里咬过一口的肉卷,眼神示意沈汀漪这个好吃,直接帮她捞了一块,夹到盘子里。

语气中略带遗憾地说:“狗还会不舒服啊,我还以为能带出来玩呢。”

李思恩没养过宠物,但常见网上的博主带宠物出去旅游拍照,还曾经心动过,奈何她在猫咖发现动物总会掉毛,打理起来比人还麻烦。

从那之后,她有机会就抱抱朋友的宠物,自己养一只的想法却再也没有过。

杜云柯放下筷子说:“主要是……”

“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电话。”程昭岸突然腾地站起来说。

从刚才拿起手机,他就一直黑着脸,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要紧事,头也不抬一下地盯着手机敲屏幕。

坐着的除了李思恩都察觉到了异样,沈汀漪回身朝后望去,程昭岸背对火锅店独自站在门外,宽阔的肩背微微驮着,一直盯着脚下。

杜云柯眼神跟着他追出门外,往旁边挪挪屁股,继续抻长了脖子看他背影,又笑着安抚沈汀漪说:“不用担心,他平时打电话就这样。”

一旁的李思恩正吃得尽兴,眼神直勾勾盯着火红沸腾的汤锅,仔细搜捡里面“幸存”的虾滑。

她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两人担忧的神色,嘴上追问道:“主要是什么?”

“昭野还在东北拍电影,录完综艺要直接赶过去,他是不放心让我带着鸡腿到处跑。”

“为什么不放心啊。”

“担心我太忙,顾不过来吧。”杜云柯微微耸肩,洋溢着自信的笑。

李思恩不以为意,鼓着腮帮子点头回应。

沈汀漪犹豫片刻,温声说道:“你们以后忙的时候,可以送到我那里。寄样久了,鸡腿对家就没有归属感了。”

杜云柯没想过这些,喃喃自语道:“狗还有这个概念吗?”

李思恩很纳闷她主动给自己找麻烦,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它喜欢被家养呢,万一它就是喜欢流浪或者四海为家也说不定。”

忽然惊觉桌上的人都停了筷子,摸着肚子直摇头说:“哎呀,不能再吃了,我也要准备毕业大戏了,得注意身材。”

说到毕业大戏,杜云柯突然两眼放光,来了兴致,主动提起他排练时和老师同学间的事,又问李思恩的表演主题是关于什么的。

顿时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而桌上平静的汤锅浮着两三个圆鼓鼓的牛肉丸。

沈汀漪看着面前这对笑容满面,志趣相投的俊男美女,脱离掉影视剧的滤镜和包装,他们也和她一样。

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是有自己缺点和烦恼的普通人,是芸芸众生。

他们畅谈那些圈内关于演戏的话题,沈汀漪也插不进话,只是始终保持微笑,一副倾听的闲适模样。

李思恩忽然提起公司对艺人的规划,好奇地问起程昭岸的电影资源从何而来。

从他们闲谈的口中,沈汀漪头一次得知,电视剧与电影对演员来说有极大不同,又隐约听明白这是程昭岸和公司的置换条件。

与公司大胆博弈的当事人还在街上打电话,沈汀漪意识到时间有点久,正想转身找他,恰巧回头时程昭岸正低头走进来。

抬眸间情绪低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流露出疲倦,视线交汇间,程昭岸故作轻松地扬起嘴角。

他在她身旁站定,说:“都吃饱了?那走吧。”

“买单了吗?”杜云柯问。

李思恩站起来套上大衣,娇滴滴地笑着问:“谁请客呀?”

程昭岸扬起下巴,看着杜云柯说:“他请。”

李思恩笑着看向杜云柯惊愕的表情,更愉悦地说:“对,你今天拿了金币,还跑赢了我们所有人,当然得你请。”

“哎?我赢了怎么还得请客呢。”

杜云柯表面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可身体还是诚实地朝着柜台走过去。

李思恩紧跟在他身后,正举着小镜子补口红,程昭岸两步并作一步,率先走到街上。

天光尽暗,华灯初上。

白天那些苍白的街巷此刻灯火辉映,到处是红彤彤的灯笼和各色花灯,比过年过节还要喜庆热闹。

扑面而来的寒风吹醒面容,沈汀漪浑身打个冷颤,走过去说:“真漂亮啊,像小时候的庙会一样。”

“庙会?”

程昭岸转身看向她素净的脸,说话时呵出一团白气。

沈汀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红色纸片。

“小时候越城的老城区里会卖各种民俗泥塑,晚上还有舞龙表演,每次在街头路过,我都很想混进人群里跟着他们一起跑。”

“黄梅戏。”程昭岸低头念出声。

顺着折痕翻开,票根左上角印着戏装扮相的两个人物,从红色的戏服延伸出底色,中间用小字标清楚每一出的名字。

文绉绉的文言文他看不懂,只是学杜云柯的口气,笑着说道:“可你总是跑在最后那个对不对。”

本来看他刚才状态不好的样子,沈汀漪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反倒猝不及防被他调侃。

也不知道是太冷还是突然发笑的原因,她说出口的话都有些颤抖。

“你当我没说过。”

“错了错了我错了,开玩笑的。”程昭岸把票根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笑着挑眉说,“我们得快点儿过去啦,这都开场了。”

“什么?”

她没注意过票根上的演出时间,经这么一说突然发懵,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另一张。

程昭岸宽大的手掌猛地攀上她的袖口,隔着厚厚的衣服,握住她的手腕。

他冲火锅店门口的杜云柯后脑勺喊了一句,转身就拽着沈汀漪走远。

杜云柯听见时只回头看了一眼,就不见人影了。

火锅店的老板出来朝人走远的方向望去,摸着光头遗憾地说:“诶可惜诶,早点叫进来一起拍就好了,他们也是明星吧。”

几分钟前,杜云柯刚转完账要出门,前台的女服务员拦住他询问说:“你是不是那个演员杜云柯啊。”

听他憨笑着点头承认后,女服务员激动地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合影。

坐在门口那桌的老板见状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瓜子壳说:“咋啦?谁呀这是?”

“老板,他们是明星。”

“哦,我早上来看见有剧组在这外面,就是你们啊,你们来这里拍戏是吧。”

李思恩用手指蹭蹭口红的边缘,尴尬地看向杜云柯,他大咧咧点头说:“是。”

闻言男人更加欣喜,脸上的肉都笑得横起来,赶紧让服务员帮忙也拍张合照,还大方地送他们优惠券和饮料。

他们就这样被迫拍完合照,再挨个拍单人照,一时半刻轻易走不出火锅店的大门

而另外两人站在门外说话,因为没被注意到而幸免。

此时已经走到中央大街了,周围人群攒动,在中央最宽的十字路口停着一个巨大的花灯,片片绽开的花瓣中站着喜气洋洋的小孩儿,正捧着金元宝不停旋转。

程昭岸只是绕过时多看了几眼就被游客拦下,一位瘦长脸的中年女人递出手机,请他帮忙拍一张全家福。

沈汀漪看他愣了一下又爽快答应,礼貌地后退几步,贴着墙边站在街角等他。

眼看他按下快门后还和人一起查看,询问他们是否满意。

她远远观察着那对夫妻平淡的表情,似乎并不认识程昭岸,只当他是个寻常路人。

“笑什么?”他走过来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说。

程昭岸低头侧目看向她,干净白皙的脸颊在夜色里倒映着红光,看起来沉静温柔。

“我呢,刚毕业就侥幸拿到一部小制作古偶的男主角,顺势签了那部剧的制作公司还以为旗下艺人少就会受到重视,谁知道成为签约艺人后就一直跑龙套,承诺的下一部戏永远遥遥无期,看过我演戏的人永远忽略不计。”

他呵出的雾气混杂着遗憾和憧憬,五味杂陈,似有千斤重,却迅速消散在冷风中。

除却网上关于程昭岸的信息,沈汀漪从来不曾了解过他真实的模样。

从最早要参加综艺时网上流传的合照开始,他们互相猜疑,为难对方。

狗仔造谣、化妆师议论、江倩雯猜测,这些片面的外界印象一点点成型,构成了沈汀漪对他的偏见。

然而为了博取流量不择手段的另有其人,认真演戏的人却没得到过应有的尊重和重视。

之前就听江倩雯说过,和他同期的演员都崭露头角小有名气,可他的资源却少得可怜。

想必演艺之路上的艰难,更多都是不为人知。

她吸了口气,正想说话,却被程昭岸一声响指打断。

“虽然认识我的人微乎其微,但是我自由啊,对吧。”他语气更加轻松,甚至带着笑意,“而且我刚开始也没好好演戏,甚至我都没想明白我演戏的意义是什么,我是陪杜云柯考试顺带着考上的,我和你说过吧。”

他跨前一步,绕到沈汀漪身前,面对面后退着走,说:“刚开始我觉得我太幸运了,一路走得都很顺,没想到不是顺利的顺,而是顺流直下的顺。不过我也无所谓,有钱有闲还能上综艺旅游,何乐而不为。后来……”

“看路。”她扯住他的袖子轻轻往回拽,他身后是一个还不到大腿根的小男孩。

差点撞到乱跑的小孩,程昭岸回头弯腰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轻声和他妈妈道歉,两人继续并肩往南走。

“后来怎么了?”沈汀漪歪头问道。

程昭岸扬起下巴笑道:“你帮我对词的那部戏还记得吧,那是陆乾陆导演的戏,我小时候陪我妈看他的剧,做梦也没想过有天能拍上他导的戏,还能听他说我是演戏的料。”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最近在东北拍戏,午休和群演一起吃盒饭的时候就聊天,他们有的人一年进几十个剧组,都是些一两天就拍完还没有正脸镜头的戏,可就是这样也乐此不疲。”

“也许和你一样,他们很享受不同剧组的新鲜感吧。”沈汀漪说。

“不是的,他们是怀揣梦想,发自内心地想成为演员。我还记得有场和我对手戏的群演,要在炮火连天的前线跑来找我,他脸上被熏得通黑五官都看不清,还就只有一句台词,可是他开机前开心地练了好几遍。感觉自己都被他感染到了。”

他回忆起在东北短暂的片场生活,眼睛里泛起璀璨的光芒,刚开始日夜枯燥乏味的集训,开机后日复一日的对戏走位,还有皑皑白雪和午后晒得让人想睡觉的阳光。

“如数家珍呀。”

见他面色平静地沉浸在回忆里,沈汀漪笑着调侃他。

从过去的思绪中回到现实,远远听见声悠扬高喝,紧接着就是一阵吹弦作乐,圆滑的唱腔出口韵味十足。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

“看样还是来晚了,”程昭岸笑嘻嘻地说,“既然你从小逛庙会,肯定也听过不少戏,我考考你啊,这出是唱的什么?”

“我不知道,小时候没机会看过,庙会也是偶尔在街头路过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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