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我瞎猜的。”奚抉看着陈让越来越苍白的神色,知道是自己说得太过了,他赶紧摆了摆手,“我最近灵异恐怖小说看多了,所以说的添油加醋,你,你别真信了啊。”
大豆大豆的汗滴从陈让的脸上落下来,虽然开着空调很凉快,但陈让却现在如同坠入冰窖,前面闪过的画面——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看不清,为什么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依旧能从心底骤然升起恐惧?
“让让?”奚抉在陈让的面洽挥了挥手,陈让的眼神涣散,仔细看身体似乎都在轻轻地颤抖,整个人仿佛陷入在梦魇之中,深深陷入无法出来,他心中一阵恐慌,没想到陈让这么不经吓,他立刻提高了音量,连雪糕都扔去了一旁,“陈让!”
他怎么忘记了,他调查过陈让的家庭背景,陈让从小被寄养在福利院,因为沉默,内向,不懂得讨人喜欢,大了一些都没有人领养,在福利院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最严重的就是被关入小黑屋里面,在房子里面灌满了水,模拟古代的“水牢”来惩罚他。
这种黑暗血腥到底给陈让留下了多少的心理阴影?
奚抉不知道,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此刻,他内心里被懊悔所充斥着。
“你们在干什么?!”
这道凌厉的声音让奚抉浑身一震,他有些结巴道:“郑,郑文基,陈让,陈让他好像陷入梦魇了……”
郑文基是和陈让从高中一同升上来的,也知道陈让的基本情况。
“你和他说了什么!”郑文基虽然看着外表呆萌,毛绒的卷发一晃一晃的,但此刻像一只愤怒的雄狮,冲着奚抉吼道。
奚抉抿着唇不敢讲话,他直觉告诉他,要是他讲出实话,郑文基一定会打他的。
郑文基来不及多想,一个跨步走上前去,一只手拍着陈让的脸,一只手掐着他的人中,在他的耳边喊:“陈让,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你逃离了这一切。”
“他不在你的身边,你是自由的,你不在那个笼里面,也没有打针,也不用吃药,一切都不需要。”
“对,就是这样,深呼吸,看着我。”
陈让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僵直的眼球缓慢地移动了下,看起来像一个呆滞的木偶,只是唇瓣毫无血色。
“先吸气,慢慢地吸气,跟着我的节奏,对,就是这样。”
郑文基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在缓慢地治愈着陈让,在引导他的灵魂走出那个禁锢的枷锁,拽着他的臂膀从无尽的泥潭中出来,给这朵枯萎的花儿进行生命的续集。
“现在是我,郑文基站在你的身边,你很安全,没有其他人,放松,放轻松。”
陈让涣散的眼眸终于是逐渐聚焦了起来,他忽然有了意识般,拼命地,用力的拽着郑文基的衣袖,仿佛那是他在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面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眼眶迅速泛红,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他的指腹因为用力太过而泛着白。
陈让在剧烈的喘气,随着而来的是响彻整个寝室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般。
郑文基垂下眼神,刘海遮住了眼睛后面的神情,看不清楚,但他的手掌心一直轻柔地拍在陈让的后背上,给他顺着气。
“我……”
陈让半天,才费尽全力吐出了一个字,声音沙哑的如同是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和老旧的风琴一样。
“……呕——”
陈让的喉部肌肉在剧烈的痉挛着,拽着郑文基的衣服,偏过头在垃圾桶里面止不住的干呕,似乎要将胃吐出来才肯罢休。
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些胃酸反流了上来,喉咙火辣辣的疼,疼痛顺着五脏六腑蔓延至全身,但却抵消不了从灵魂深处骤然升起的恐吓。
他吐了好半天,气儿一直被郑文基顺着,才慢慢缓神了过来,抬起头,神色迷茫,面色苍白,汗水浸湿了衣裳,“我,我这是怎么了。”
陈让不记得自己前面的记忆了,他只记得听完奚抉讲完后,意识有一瞬间的慌神,在片刻的黑暗后,他才逐渐掌控了身体的主体权,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难受,和烧心般的疼痛。
头疼欲裂,几乎要叫他人分为两半。
“我讲了个……”奚抉的话被郑文基快速打断,郑文基回头冷冷扫视了一眼奚抉,奚抉瞬间噤了声,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说的太过离奇,让你回想到了小时候的经历,”郑文基扶了扶眼镜,白嫩的脸上看着分外无辜:“我想,你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陈让缓慢地眨了眨眼。
在他穿越到这副身体后,原主的记忆源源不断的输入而来,但太过久远的反而很模糊。
他说为什么最近总有一些破碎的记忆闪出,身体的肌肉记忆有时候比大脑反应更加迅速,陈让接受能力很快,他面色如纸,虚弱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啊,那麻烦你们了。”
郑文基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哈欠:“你喝点水吧,漱漱口。”
声音软软的和棉花糖似的。
见过他先前模样的奚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但郑文基一点眼神也没有给他,而是越过他,从桌上拿了一瓶水,在递给陈让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瓶口,水瞬间打湿了陈让的衣袖。
“对不起对不起。”郑文基慌神,站起了身,想拿纸巾给陈让,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左脚拌右脚,‘啪唧’一下子倒入陈让的怀抱,毛茸茸的卷发还在陈让的肩窝里蹭了蹭,“我,呜,我不是故意的。”
陈让的心瞬间软了一塌糊涂,摸了摸他的卷发,柔声道:“没关系,刚好我也要去冲凉。”
“你坐着吧,我去拿东西。”卷毛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陈让从小就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忍不住又rua了一把,把人的卷发弄得乱了才肯收回手。
郑文基红着眼眶,咬着唇小声的点了点头,模样很是乖巧。
在一旁的奚抉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静默了下,挥了挥白旗:“去吧,让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在陈让进入浴室后,郑文基这才缓缓侧过头,哪有什么软萌的模样,此时面无表情,眼里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他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陈让和谁走的最近?”
奚抉狐疑地打量着他,不明白郑文基询问这个干什么,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和那位温柔的大美人走一起。”
“温柔大美人?”郑文基蹙了蹙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奚抉指的是谁。
“你说……”郑文基突然变了脸色,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将他淹没,他忘不了那个拉陈让进入深渊,成为陈让噩梦的人,那个名字一度在后期,成为了陈让的刺激源头。
郑文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浴室,里面的水声哗哗流淌,甚至还能听见陈让在唱着歌,他抿了抿唇:“燕、云渡?”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郑文基面色瞬间苍白,他烦躁的敲打着桌面。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