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他们在帐篷里简单解决了一下早饭,就背上包出发了。当然,临行前几人用魔法把帐篷收了起来装进背包。
三人徒步进入了丛林。这里气候炎热,温度很高,好在现在是旱季。
“我建议你们给自己一个泡头咒。”沃尔科夫说,他的头部周围出现了一个大气泡,看起来像是脑袋上倒扣了一只金鱼缸,显得十分滑稽,“雨林里有瘴气。”
赤井秀一和琴酒乖乖照做,接下来的交流都变得瓮声瓮气的。沃尔科夫又分别递给两人一个药囊香包,并得意地表示:“这是我特意从一个中国巫师那里买的,驱虫效果特别好。这里的蚊子很大,还能隔着衣服咬人。”他的脖子上还挂了一块银灰色的怀表。
琴酒把窥镜塞进了变形蜥蜴皮袋,因为从刚进入雨林起,它就在不停地发亮旋转。
虽然不是雨季,但林中闷热潮湿,引得三人不得不每隔半小时就给自己施加一次“防水防湿”。林中小路高低起伏,阴暗曲折,树木高大密集,还有各种藤蔓、古怪的树根穿插其间,因而更显得拥挤杂乱,沃尔科夫走在最前面,用魔法硬生生劈出一条路,琴酒和赤井秀一则举着魔杖,防备可能从两侧出现的危险。三人艰难前进,有时会遇到小河、古道阻拦,不得不涉水过溪,好在有魔法的帮助,不至于过分狼狈。
一开始他们遇到的只是麻瓜的动植物。密密麻麻的树枝藤蔓、像刀片一样锋利的叶片、树干上丑陋的“瘤子”、成群的蚊虫、各种类型的蜘蛛,在蹚水过河的时候,一只静伏在水域边缘的成年黑凯门鳄突然袭向了沃尔科夫的脚踝,被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及时挡了下来。
他们还见到了一条体长十米左右的亚马逊森蚺,粗如成年男子的身躯,身体背面由两排橄榄绿色和褐色斑纹相间组成,正盘绕紧缩在泥岸浅水中,一只水豚陷在它盘曲的躯干里,被围紧绞杀。三人小心翼翼地从巨蛇的身边绕过,冷血动物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们,时不时吐出蛇信子,它的身体更加用力地收缩,绞杀的力度越来越大,那只可怜的水豚发出令人胆寒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可真性感。”沃尔科夫感叹道,在远离了那条森蚺之后。不久后到了午饭时间,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艰难行进一边啃压缩饼干。
越往丛林深处走,枝桠就越密集,从一开始走一段路就需要花点工夫清除障碍,到现在每走一步都会被树枝藤蔓挡住前路,其间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从纯粹的观光者角度来说,雨林里多种多样的生物,让人感到丰富和新奇,但对于靠最原始手段赶路的几个巫师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我们只能走过去。”沃尔科夫说,“幻影移形会让人在这片雨林里迷失方向。”
他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而赤井秀一和琴酒也曾面对过比这更加危险和艰苦的环境,但少年的躯体终究还是有点拖后腿,他们不得不依靠药剂来恢复活力。随着一步步深入丛林,周围的环境变得单调且千篇一律。树林密不透风,闷热潮湿,道路泥泞,行进艰难。赤井秀一有些担心迷路,他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是靠什么找到正确方向的?”
“暂时是依靠直觉。”沃尔科夫说,“相信我。”
据说花了大价钱买的药囊似乎有点失效了,密集的蚊虫逐渐包围了他们,最初进入林子的新鲜感随着各种阻力而消失殆尽。琴酒一边施展着驱逐咒一边说:“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找那个巫师算账。”
“或者你被骗了。我早就想说了,它们和麻瓜的香囊没有太大区别。”赤井秀一说,“你是在唐人街买的吗?”
沃尔科夫没理会他们。
傍晚时分,他们艰难地穿过了一道树障。这些树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十公分,树干的直径有一米左右,它们都长着厚厚的叶子,争夺有限的阳光,树枝交织在一起。
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它的主干笔直高挑地指向天空,上面爬满了各样的藤蔓和蕨类,有些根系浮现在地面上,从它树枝上向下生长垂挂的气根有千余条,又落地入土,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枝叶遮天蔽日,像伞盖一样。
沃尔科夫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随着他们的靠近,树干上隐约显现出蓝色的、鹿角状的符文符文,琴酒认出这是代表了“守护”的如尼文符号。
沃尔科夫胸前的怀表也隐隐发出蓝光,他打开怀表,表盘是近似罗盘的模样。俄罗斯人高兴地说:“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扎营。”
他一边在施加了无痕伸缩咒的背包里翻找,一边向两人解释:“这是我上一次来时做的记号,非常合适的扎营地。从这里开始,我的怀表会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说话的同时,沃尔科夫似乎被背包里杂乱的东西扑灭了耐心,他用了一个飞来咒,搭建帐篷的大量、成团的帆布从背包里飞了出来,还有绳索和帐篷柱子。赤井秀一帮助解开了帐篷的定位针,沃尔科夫用复杂的8字形动作挥动着魔杖,那几团奇形怪状的帆布在一股气流中升到空中,然后落在树下的空地上,帐篷钉子从背包里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绳索上之后固定在地上。
琴酒清除掉裸露在地的、碍事的根系,然后在帐篷和树干周围走动,绕出一个较大的圈,嘴唇微不可察地喃喃低语着,同时挥动魔杖,一些紊乱的气流在空气中游移,似乎在他们周围的空地上制造了一道热浪。
赤井秀一勉强从他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中辨别出了防御咒和驱逐咒,而沃尔科夫也在为帐篷做着加固。柴堆在帐篷前燃了起来,三人围坐在火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们从包中拿出肉干,在炭火上烤了一下。沃尔科夫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说:“先生们,正式的旅程从现在开始。绕过这棵树以后,不再是无聊的植被和蚊虫,大量的魔法生物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之后的道路会危险百倍。当然,我相信你们不会退缩的,对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采购了大量食物。”赤井秀一回答,“希望这段旅途不要太长。”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每天日出日落时的阿尼马格斯咒语他当然没有忘记,而在今天的傍晚时分,他的魔杖尖端触碰到胸口时,心跳比平常更快,而在剧烈的心跳声之下,赤井秀一隐约感觉到了微弱的、第二个心跳。
也许是因为回归雨林、回归了大自然,所以与阿尼马格斯魔法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赤井秀一想。与此同时,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强烈好奇心:自己的阿尼马格斯形态会是什么动物?是生活在热带雨林的生物吗?
他瞥了一眼琴酒,银发男孩一脸冷峻,看不出丁点异样。
他们所在的这棵树附近非常安静,也许是因为驱逐咒在起作用,夜晚的降临也没有带来任何改变。闲聊了一会儿,又加固了防御魔法,几人进入帐篷。琴酒把窥镜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此时它已经安静了下来,看样子已经习惯了雨林的环境。
尽管信任魔法的力量,他们仍然需要轮流值班。沃尔科夫主动选择当第二个值守的那个,理由是“青少年需要更加连贯且充足的睡眠”。
两个“青少年”并不和他客气。赤井秀一点亮了魔杖,作为第一个放哨的人,他主动走出了帐篷,琴酒回到他先前休息的小卧室,而沃尔科夫不太放心,于是睡在了客厅的行军床上。
“有什么情况立刻叫醒我。”他叮嘱道,“晚上可能会下雨,你不需要一直待在外面。”
树下非常安静,树干上刻的符文仍在发出莹莹蓝光,赤井秀一在琴酒的如尼文课本上瞥见过这个符号,可惜没注意到释义。而在大树笼罩的阴影之外,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他走进夜晚的丛林——当然没有走得太远——月光从重叠交织的树叶中漏了下来,离开魔法笼罩的树下,丛林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像一场不会停歇的多种乐器组成的音乐会,各种虫鸣鸟啼,蚊子飞蝇也更加猖獗。
赤井秀一维持着魔杖尖端的亮光,绕着这片区域巡视警戒,一边驱逐围上来的蚊虫,他听见了自己踩在落叶和枯枝上的声音。他难得地把头发扎了起来,长发很容易被林子里横七竖八支棱出来的树枝勾住。
下一秒,一道闪电劈过天空,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亮痕,随即是轰隆隆的雷声。他眨了眨眼睛,赤井秀一抬起头,月亮几乎看不见了,一滴水滴到了他的额头上,一路划到鼻尖,然后越落越多,越滴越大,片刻后下起了大雨。
蚊虫被雨侵袭后全部躁动起来,成群的蚊子、飞蛾以及各种不明飞行物充斥着整个林子,几乎直往他脸上扑,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雨幕勾勒出魔杖顶端一把无形的伞,加上“防水防湿”咒的作用,赤井秀一并不感到着急和狼狈。
脚下的泥地却瞬间变成泥潭,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可能深至膝盖,他灵活又小心地避开了“陷阱”,轻松回到了帐篷。
沃尔科夫已经侧着身睡着了,魔杖却还握在手里,在赤井秀一进来的时候,手指微微动了下。帐篷里唯二的灯光来自墙上昏暗的壁灯和他魔杖尖的光芒。琴酒休息的小卧室门虚掩着,赤井秀一知道,只要他的手一放在门把上,琴酒就会立刻醒来。
他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微弱的睡意袭来,他给了自己一个清醒咒。等到雨稍小一点,他又走出了帐篷,在这附近保持警戒。
凌晨一点钟,沃尔科夫准时睁开了眼睛。
“辛苦你了。”年长者站起来伸展开身子,温和地说。赤井秀一熄灭了魔杖的光,在主卧的床上躺下,枕头下放着一把手枪。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几个小时后,琴酒醒来,和沃尔科夫交换了值班,并点亮了自己的魔杖。雨还在下,他示意沃尔科夫别待在客厅,回房间里休息。窥镜仍安静地待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