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冷冰冰,一开口总是夹着揶揄、嬉闹的“济灵”,如今这般安静的模样,若是换个场合,向晚看着却会有些兴致。现在,他只想让鬼王把人弄醒:“先生,他困在这浮空石上,我也分辨不清状况。我已答应帮你的忙,你是否该……”还未等他说完,鬼王驱使神雷绞断无形锁链,雷瑟随之缓缓睁开眼,虽还虚弱着,神情却是警觉的。
“他得了我那兄弟索托斯的真本事,我以疾驰天地间万年的神雷束缚其心智,才得确保他走拖不得。现在解开了,你有何话说自便就是。”周忘楫此时风度优雅,真叫人以为有些君子之风。雷瑟还未从周身麻痹中解脱,已躁狂地喊着:“不许答应他,无论什么要求!”
周忘楫摇着头:“不如,我先与你说道说道此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出现在你身边。方才你于迷离之境中所见,是我在你记忆力切除掉的一段。那日若我不在场,你早已许下心愿,此时就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但这也无妨,我在意的是,他会进一步吸食你的愿力,激发更多的恶魔邪力,方便在这片东方大陆行动。”
“东西分界而治,这一带终究是我的地盘。九曜与我争也罢了,索托斯伸手过来,我若不剁几刀,倒是堕了鬼王之名。”雷瑟已是摇晃着站起身来了,他欲飞身而到两人跟前,一脚踩空却是要直坠下去,向晚惊叫出声,却见雷索抓着他又拽回到浮空石上。
“他急了,不愿让你知晓他底细。如今是时候了,我不能再放着他继续窃取你之神力。他五百年前与济灵将军有段缘分,如今来找你,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我且不过问,有一项我确信:他在知道济灵底细之后,首要任务就从向森罗求助变成了优先带济灵回西界深渊。”
“他瞒此事许久,若非闯下大祸,不得不有求于我,怕会一直瞒着神子现世之事。我那时便提醒过神之子,恶魔之魂浑浊邪秽,交往过甚会伤及自身。他却与其称兄道弟,最终也逃不过命丧其手的终局。”言及此,鬼王神色间满是惋惜。
“他的死与我无关!”雷瑟知道自己轻易无法脱身,也就安静下来,只那么站着,有一瞬间让向晚觉着清瘦了些,明明不过两日未见。“我虽未在场,却也从亡魂口中得知那日都发生了什么?没有亲自动手,你可觉得还有遗憾?你之行径,与索托斯相比,真真如出一辙,没半点逻辑,叫人摸不着头脑。神之子,难道不是把心都捧给你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你们东方的人,都是这样对吧?难怪来之前,父神就说鬼王顽固不化,得多花心思。我看花再多心思都是相对无言。你不知道我与他之间都有过什么,也就没资格评论这一切。”
这小子是真不怕惹恼了鬼王,也只有向晚替他着急。明摆着技不如人,说起话来还这般嚣张跋扈。他瞧出鬼王脸上不悦之色,挡在鬼王身前,不想让他再看到“济灵”晦气的模样:“他说话一直都这样。先生是长辈,既然与他父亲是兄弟,他高低得喊先生一声叔……”鬼王伸手打断道:“我眼下不会把他怎样。倒是你,小子。”他越过向晚,站在了崖边:“济灵也好,现在的向晚也罢,都这般护着你?莫非还有什么秘密索托斯瞒着我,是么?”
“我需要他求情吗?你别忘了,现在谁是森罗最有价值的盟友,九曜你对付都吃力,加上天神议会呢?”
鬼王甚至都记不清上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向晚:是为了他?面对沉默,此时最紧张的还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神之子,“济灵”脾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住,哪懂得低头的道理?
“都别说了吧,先生你让他离开吧。到了底下我该怎么做?”还没说完,向晚的决定被“济灵”粗暴地打断了。怎么这两人,谁都不能让他把话完整说完!他望向浮空石,看到“济灵”蜷伏着挣扎扭动,神情狰狞,不知怎得显得非常痛苦。“先生,我以为你言而有信。”
鬼王也是不解,飞到浮石近旁,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心底默默有了答案。料想这小恶魔自己都不清楚心中所思所想。可这样一来,索托斯倒真是心如铁石,派他再次踏足东方,全然不怕他出事——深渊的境况想必比森罗好不到哪里去……
“我没对他做什么,若一定得有人为此担责,那这个人是你。”鬼王回到石桥上,他突然就想瞧瞧神子与恶魔情谊究竟如何,“其实他说得没错,你现在要走我不会拦你。他贸然闯进森罗边境,我也不会真要了他的命,不过惩戒一番。你现下还可反悔。”
“底下很可怕吗?我到底要怎么做,会死吗?”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忆中,普朗宁·克尔是华贵冷清的,几分萧索,几分惆怅,笑容却依旧明媚着;济灵虽自有条框约束,也还算能与吟赏风月之辈,现在眼前这孩子他只觉得失望。
“不会。你顺着主道走,去到透着红光的法阵里,只待片刻就可。到时我会接你出来。”雷瑟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扭曲着身体,只能从眼神里看出拒绝之意。“但是他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说这是我的责任?”
鬼王犹豫了片刻,不愿把真相和盘托出,只肯简略说着:“他嘴上焊了铁门,心里关心你,在意你,也不会承认。我若问他,他只会说要害你,而他现在恶魔一团混沌的能量中混入了人类的牵绊,出现了邪能排异,你说这是因为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