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声悠扬清脆、绵延不绝,式微的霜雪逐渐消融殆尽,绿意拂面,秋风也变得和煦。殿内不知何时生出许多地衣青苔,片刻又化出茵茵草地,只是其间蛇影斑驳,游弋摇晃……神风使只觉不妙,来了对手。
这蛇影防不胜防,似虚而实,神风掠过也不得尽数斩除,一不留神他就被小蛇咬了一口,登时察觉到蛇毒入体,神力凝滞。不得已,神风使收了巽针,转而以青丝织成牢笼护住自己。季百茂观局已久,心中早已想到对策——以无形之蛇对无影之风,可算不落下乘。
他一击得手,在绿地上现出了身形,论风姿也不输神风使,只是举手投足间隐隐缠绕着一股邪气。老主持和辛岱当即提醒众人,妖王驾临,恐再生事端。季百茂毫不在意,他不会放过这个猛攻的良机,趁着对手调息之际,化出巨型蛇身迎头撞上青丝之笼,只见神风使长发飘散,整个人倒飞出去,没吃住这上古蛇王的巨力冲击。
这下子,神风使彻底恼了。他汇聚灵风,身形陡然变快,掌中神风化刃突现在巨蛇身前,手起刀落,巨蛇身首分离,被斩成两段,毒血淌满一地。可这蛇王又岂是泛泛之辈,蛇身仍挺立着,竟在创口处瞬间长出新的脑袋,一双蛇瞳转动着牢牢捕捉住神风使的行动轨迹。
觅着良机,巨蛇毒液喷射而出,漆黑一团腥臭无比,众人闻之遇倒。神风使左闪右退,间或以神风拂开,廊柱上受到大片侵蚀,大殿摇摇欲坠。大峙稻背起向晚,其余一干人等也跟着纷纷仓皇出逃,往空旷处而去。
不想这毒液灼热生烟,片刻就布满了殿内,神风使御风成盾便又无暇再顾蛇王举动。果不其然,浓烟里窜出巨大蛇首,张开血盆大口咬落,这猝不及防的攻势击溃了防守,神风使避让不及,整条胳膊被咬下,血肉模糊。
此局胜负已分,蛇王论资排辈,都得跟在风神后头,痛打他徒弟,实是不出意料。周忘楫心中自有分寸,不然也不会让他出阵。他看着蛇王走出大殿,来到那刚苏醒的向晚跟前,躬身行礼:“神子受惊了,蛇族在此献上忠诚。”
向晚意识尚且模糊不清,朦胧间只看到眼前这人化成巨蛇的可怖,当下整个人瑟缩着回退。“蛇王,神子今日想是无力受你拜礼。”这群人自然都不愿看着妖王接近神子,但也只有真悟禅师不惧澎湃妖力压迫,挺身而出。
季百茂长叹一口气,侧首斜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神子身处险境,你们又做了什么?”他又指向风家族人,尽管方才他们并未动手,此时也成了众矢之的。“这群人为何此时仍在,莫非你们不知他们来历?”
风净翟百口莫辩,他盼着神风使作何解释,却没盼着。那人支撑着身子,勉强脱身回天界去了。“此事与风家绝无关联,回去之后我必会请示风神大人。”季百茂嗤笑出声:“人族最擅长的就是勾心斗角。这话本座听来并不可信,今日本座便要带走神子,你们谁要阻拦?”
鸦雀无声。蛇王刚击败风头无两的神风使,谁敢出头?只有清源费力地支起身,摸到舞蛇人朱欢身边,低语着什么。朱欢听完之后,狐疑地看着这少年,不太敢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蛇王,但他已被推出人群,躲都来不及。
“蛇王要见识我们守护神子的决心和本事。”清源说着,“正巧,此处有能破无影蛇阵的能人,蛇王可敢赌一手?”众人纷纷望向这少年,神情各异,虽说他刚以奇幻剑术压制住月宫之主,那也是有天雷从旁相助……季百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在高塔上时,他就隐隐有感应到少年身上垂云钵的气息,现在更是多确认了几分。
他环视四周,尽是些歪瓜裂枣,“若无人能破蛇阵,本座便带走神子。”清源回复道:“若我们破了蛇阵,蛇王得信守承诺,不再打神子的主意。”人群中窃窃私语演变成轩然大波,他又凭何代表这所有人,万一输了岂不坏事?安承运站了出来,率先支持这项决定。躁动稍稍稳定了一些,清源又来到了毒王全守圭与沼地怪人身旁,低声谋划。看来这边要出阵的便是这三位了。
蛇王见这些人再无异议,轻抚玉笛,明快的音律流淌,与刚才一样,茵茵绿草铺满脚下,甚至长出许多怪异灌木丛,锐刺横生。蛇影绰绰,已在其中,沼地怪人背起侏儒毒王毫不畏惧直闯而入。蛇王皱起眉头,对着清源问道:“小子,那绿皮高个什么来头?”
“他是毒龙潭里长大的弃婴。”清源料想蛇王心头已觉不妙,索性便交代清楚了,“无影之蛇,炼化的应该就是此地栖居的小型毒蛇。它们毒性剧烈,行动迅疾,最重要的是擅隐蔽,确实是优选。”
蛇王瞳孔巨震,恶狠狠地盯着清源:“这秘闻,你从何得知?”清源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复。他看着怪人在蛇阵中横冲直撞,被毒蛇撕咬到也毫无反应,而毒王在他背上,不断抛洒着黄色粉末,无影蛇沾染上便歪七扭八地乱成一团麻花。
舞蛇人朱欢也上前,取出了蛇笛,专注地吹奏起引蛇之音。那些毒蛇已失了附身妖力,无从抵抗,一头扎进灌木丛里,血肉模糊。本来用以牵制对手的荆木毒刺,反倒害了自己悉心培养的影蛇。蛇王知晓此阵败了,也很果断收了神通,绿地褪去还原成了石板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