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琼光在这一片白茫茫江景里毫无头绪,目力所及无非便是洋洋洒洒的雪花。一艘乌篷船缓缓从芦苇荡里驶出,琼光下意识便瞬身到船舱中,只见炉上茶壶还呲呲冒着热气:“人刚走没多久。”他这样想着。
此时,船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茶具散落一地。琼光快步走到船头,这河面却是不知何时有了奇异的变化。不是结了冻,船撞到浮冰上,而是河面仿佛变成了晶莹明澈的透镜。他俯首望去,倒影是自己没错,只是周身却盘绕着浓郁的黑气,脸上神情也显得阴森可憎。
琼光师出钰罗仙子,此情此景便猜想此是幻境。解开这镜面之谜,就能找到藏身此地的目标。他跃下船,在河面上凌空飞行,打量这镜面有何蹊跷,只觉得神魂一阵阵被拉扯,仿佛要被抓出躯壳拖入水中,一阵头晕目眩迫使他飞回到船上。
如此一来,他便更是确信,清源和向晚躲在镜面的那一侧。只见他站立船头,俯首沉思,再贸然行动说不准吃暗亏。经过与雷瑟的交手,仙力消耗已过大,银羽的羽毛也用尽,不得不谨慎些。
时间流逝,琼光来回踱步许久,尽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还是将归月剑抛出,直刺向镜面,而那镜面破碎的瞬间,河面化作深不见底的黑暗,其中空无一物,一阵阵牵引神魂的暴风将琼光拔起往深处卷去。任凭琼光如何施法也无济于事,甚至连归月剑都无法召回。
芦苇丛中的清源悄悄走了出来,一脸肃穆的神情,接连朝着黑暗深处打了几道法诀片刻便满头冒汗、蒸汽升腾,与这寒天雪景格外不相衬。向晚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已被嘱咐过,无论如何都不主动现身。“那石钵如此神奇,掷入水中引出这奥妙无穷的变化,也不知源儿还藏了多少宝贝。”向晚亲眼目睹了清源取出垂云钵施法的全过程,心里不由地暗暗感叹。那两条金鱼在仙力灌注后,就变得异常活泼,数次交尾后几乎要跃出石钵,最终却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渲染成秘色的漩涡。
垂云钵乃南北之乱之时,济灵将军点化心迟僧后交予对方的神物,外形与寻常僧人化缘的石钵无异,却因融入了始源之力而跻身神器之流。在多次轮回中的某一片段,清源意外与垂垂老矣的心迟僧相遇,接下了他托付的毕生心愿——守护始源之子,因而获赠此神器。尽管得到了垂云钵的认可,要催动它却于己身损伤不小。
神钵除尽天下浑浊,镜面映出琼光神识中的晦暗,便有了刚才牵扯其神魂的情节。这半盏茶的时间,清源已施术完毕,归月剑从黝黑深处直向二人飞来,稳稳落在其脚边。他利落地把剑拔起:“此地不可久留,幻境不能困住他太久,你随我去一趟安家。”
“等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去安家?”向晚一把推开他的手,而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略略面对安承运。是啊,对他的宝贝女儿做这种龌龊事,若被安伯父知晓,真该火烤雷浇受万道酷刑。不过清源哪管这许多,不由分说将其带走。
随着垂云钵将琼光顺利困住,美术馆的冰雪顷刻就瓦解了。不知地界巡视之人何时会赶到现场清理这些人的记忆,这也顾不上了。清源在茫茫人群中搜寻安娴一众。看到她带着一身伤躺在沁柔的怀里,向晚冲到前头拼命拨开人流,一看双眼通红,心里已经恨上了源儿。
但大局为重,向晚一声不吭,背上安娴随清源上了车火速前往安宅。直到将安娴送到安家药师长老手中,这俩男子才有心思坐下在迎宾堂理论一番。清源自知理亏,心里也有丝后怕,万一安娴受更重的伤,自己为了夺取归月是否因小失大?他这么想着任由向晚推搡也不反抗,直到安承运掀开布帘从后堂进来。
“晚晚,我有很重要的事与安家主商量,你去药师长老那边守着安娴,哪也不要去。”清源定了定神,按住向晚的手,向着家主投出坚定而锐利的眼神,只一交会便令安承运明了此事非同小可。二人快步穿过后堂往安承运的书斋而去,留向晚一人在原地。他的拳头还紧握着,雨水顺着缝隙滴落,打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