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账算到神界头上,深渊魔神阿留索托斯领头,集结人界地界各族要攻上天来讨要说法。不想战乱之中,一位名为‘文森特’的西方传教士现世。我们在他身上察觉到了澎湃的始源神力,与始源神如出一辙。整场混战的后半段,最终蜕变成这位‘始源之子’的争夺。”
钰罗左手化出杯盏,另一手擎着酒坛,倒起酒来豪放之意尽显。白沙在旁劝阻,说着“离思”饮多伤身,反被她递过来一大盏。
“神界后来胜了,以众多神灵身死消散为代价。如今神界辈分低些的各殿掌事,也是在那之后晋升上来的。我们将始源之子迎回了神界,奇迹发生了,神堕遏制住了。众神喜极,以为是天降救赎,我们与西方神族商议,奉始源之子为新的始源神。”
“但始源之子在神界小住一段时间,执意要为人界的信众而回。我们这方还未想出对策,西方那至高神一怒之下,下界将文森特的信众杀个干净,还以为便能强留下他。可悲,最终这只换来始源之子的自我了断。”
钰罗灌下一大盏“离思”,反复呢喃着“可笑可悲”:“哎,我们又算是什么神呢?好在在那之后,神堕还是被遏制了千年有余,而我一身神力虽流失大多,还是勉强支撑到现在。众神盼着始源之子再度降临,如今终于又等到了。”
“东方人间,如今南北分据,局势动荡,人族有句话叫‘乱世出英杰’,新一任的始源之子是名风流倜傥的少年将军。如今他那皇帝义兄身陷情劫,今日各位神君邀我与姻缘殿众长老前往御神府,便是为了商议此事。他们打算以此卖他人情,先哄他到神界。”
钰罗旋转着手中玉盏,眼神却未聚于眼前。片刻后许是无聊了,随手便抛入水中,转瞬就没了踪影。
“宫主,这桩事可以不插手的?月宫现在只剩下您这唯一的依靠。”
“我不能不管。白沙,你可曾想过,吾辈何以为神?自有记忆起,始源神就将我安置在栖月神宫摆弄泥偶,虽然不知何故,我的神力的确在一桩桩姻缘促成中日渐增长。久而久之,似乎也就成了习惯……直到始源神背弃了我们。”
“神也有迷惘。我们依旧可以凭借神力去为人界带来福祉,可神力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众神现在为此不择手段去获取凡人的供奉,早已偏离了我们的本心。”
说到此处,钰罗不胜唏嘘,仰面长叹。千万年的时光仿佛身在囚笼之中,难得自由,日日夜夜回想起原初的神世光景,如今早已灰败一片。
“栖月神宫荒芜之后,我心灰意冷,况且也不再有我必做之事。只是酩酊大醉时,心中隐隐有许多介怀。也许是在等一个解脱吧。我们被背叛,便以此为由,弑杀了将我们带到这神世的始源之神。神堕在警示,我们都是罪人。此番与身陷情劫的小皇帝纠缠之人,却正好是故人之女。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我再履行一次自己的神命。”
“故人之女?宫主在人界尚有故人?”
钰罗站起身,强撑着排解心中忧郁,便来回走动:“那会你还不曾来到月宫,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我与你讲过‘天狐啸月’的传说,倒也不止是传说。私底下我唤那天狐为‘小春’,她在神魔之战中与我结缘非浅。”
“可是宫主,为什么不等那少年将军到神界之后,你再出手相助?如此也不开罪各路神君,也算两全?”
钰罗却笑着摇头,食指轻点白沙的眉心,想着丫头心思真的淳朴:“承诺只是幌子罢了,经历过上一任始源之子的悲剧,众神君为切实拿捏住现在的少年将军,‘小春’那女儿只怕会饱受情劫之苦。我只得趁现在众神君没对我起疑,偷偷下界,此去或许就回不来了。”
白沙听闻这句“回不来”,眼睛又要红了,忙跟着站起身追问:“那少宫主该怎么办呢?他这样依赖你,我该拿他如何是好?”
钰罗对此早有打算。她纤手抚上一头乌发,将别在其上的青色蝶纹簪取下:“这个交给你。琼光见到它想必不会太为难你。无论崇天殿还是御神府,各路神君皆不可信,琼光若是将来被他们利用,你可将此事告知。二来,真到了如此境地,那孩儿恐怕身无去处,我相信‘小春’必定会出手相助。”
雷瑟身处幻境之中,也被当年的真相震撼。始源之神竟是落得这般下场。但他也无暇细想,魔偶“钰罗”借着琼光失魂之际,舞袖出击,银铃幻惑,眼见就要得手,却见琼光眼中突然回神,引诀驾驭归月剑,生生将长袖劈得粉碎。
“宫主,我早已舍弃身为神明的觉悟。”风雪止息,恨意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