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有人送枕头”,济灵靠在观外经年未朽的老柏树上,想到这么一句人间的俗语。难道炎日当空,向晚先前说睡着就睡着,是真没休息好么?只不过树妖蒹蒹来得突然,未免身份暴露,济灵就扔了只甜梦虫出来玩耍。
济灵没想到破法令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这玩意还是他五百年前陪着那人下森罗,从鬼将军翳影身上捞到的。这块乌黑发亮的木令牌,能取名“破法”,也是由于其出身的特殊。在罕有人至的冥河尽头,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寂寞荒芜,而是由一株遮天蔽日的乌木占据着。
除了早已没有消息的魔尊“通渠”,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乌木存在了多久。后有魔族匠人取乌木枝雕琢成一枚令牌,其上常年萦绕着一股难言奇妙的高古木香,随身佩带有宁心定神的功用,不知底细的人绝难猜到这玩意产自森罗鬼域的深处。
破法令一代代传下来,因为凝聚了上古木灵的神识,衍化出了召集木灵的神通,更神奇的是,它不为其他神通侵袭,能隔绝各种法术,五百年前现世一鸣惊人,才有了现在“破法令”的名号。
树妖蒹蒹百年来一直深居盘龙山潜心修行,只为有一天能修成法身替族人报仇。午时济灵一踏入山头,树妖就感应到了破法令的灵力,惊喜之余赶忙就循着气息找到了令主。让蒹蒹怪异的是,这令牌代代都只为东方的鬼族占有,而今居然在西界恶魔的手里!
“这倒也无关重要,只要令主能帮我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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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一脸嫌弃地看着济灵大摇大摆的风姿,想着自己白担心了。原以为有妖怪来袭,济灵在观外可能也有危险,结果只是自己多虑了。
“里面这是发生什么了?观门突然就自己打开了。”济灵这家伙挑眉问道,故作不知,演技精湛。
既然已经进来了,想再让他出去是不可能了。向晚推着济灵,走向中庭,一路解释着观里发生的一切。清源看着向晚狂奔出去时,就已起身循着他的身影向外缓缓走去。这会远远地就瞧见两人向他走近,眼见着这番亲密的互动,他微微皱起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源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向晚和济灵已经走到他身旁。济灵听着向晚向对方介绍自己,同时细细打量起来。这个小道士身上却嗅不到太多道家香火的气息,稍凑近些就仿佛有股无名凛风迫近,寒意森森。济灵心中默默琢磨着,敢坏自己好事的,谅他也不敢没点本事,只是现在众人在场还不好下手试探。
说话间,一名道童从主殿方向向庭内众人缓步走来,只瞧他双手捧着一套陈旧的盔甲,神情庄重,丝毫不敢有半分怠慢。片刻间,这道童走到清源身边,轻声说了两句,将盔甲转交给清源,便转身原路返回了。
在一旁休整的安承运看到盔甲那刻,就已起身肃然静候在旁。出于安家遗留下来的祖训,安承运想要找到起源之子消散历时五百年,终于轮回转生后的行踪,而这副盔甲便是他最重要的线索。
五百年前,兵荒马乱生灵涂炭,彼时的东方大陆南北分裂各自为政,诸多势力也割据一方,而神魔两界出于各自的立场一直袖手旁观,直到一位叫济灵的奇人的出现。济灵从一名再寻常不过的文弱书生锤炼成一名无人匹敌的神将,这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三界史上一直模糊不清。而他也是逼迫神魔两界加入这场战争的“祸根”,只是这一说法只在少数人的口中相传罢了。只是这段传说,并不在尘世的凡人之间流传。
清源捧着这副盔甲郑重地转交给已行至身旁的安氏家主,又嘱托了几句。只是这会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向晚从看到盔甲那一刻就已中了魔怔般,断断续续地轻声呓语。就连济灵也是异常凶狠地盯着这副盔甲,没有在意身边的契约之主。
待一行人察觉到不对劲,向晚已经不受控制般走向盔甲,不顾清源的喝斥,朝盔甲伸出手去,却在触手瞬间如遭雷击轰然倒地。清源狐疑地转头看了眼济灵,还不及细想又在安承运提醒下,慌忙请众人帮忙将向晚抬进了自己的厢房。
等把向晚安顿好,清源唤来小童照顾,自己却扯住这个过程中一直默默不语的济灵出了房间,只留安氏父女在原地不得其解。出乎意料的,济灵也不反抗,安静地随清源去到了道观主殿后方的药园。然而,一时间双方均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没开口,清源似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而济灵颔首还在沉思着什么。
清源终还是定了定神:“右殿下,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刚才捣的什么鬼名堂?”济灵脸上霎时闪过一丝讶异,倒也立刻便回复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偏偏又确实从没见过你。不过也不重要,既然你还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这魔头显然杀心已起,只待向晚离开此地,便要拔掉这眼中钉。然而,清源却满脸镇定,他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魔界至强战力,也仿佛有恃无恐:“右殿下是没法动手杀我的,若不信尽可以试试。”
济灵冷哼一声,瞬间抬手,五指萦绕黑气,化成锐爪朝清源心口抓去,甫一上身竟如对方所言般魔力散逸只将其轻轻推开。他认真打量着清源,只瞧他分明灵力微末,只是一介刚踏上修行路的小道童,一时不得其解。
清源皱眉,这试探过于恣意妄为,好在结果不离自己的预想:“我和向晚从小就认识,我想你眼下还不愿被揭穿真实身份,所以不如先说说刚才你都做了什么。”
听到这,济灵不禁狂笑出声:“原本以为小子有些来头,眼力却是极差。既然知道我和向晚的关系,就该明白在盔甲上动手脚的人不可能会是我。”
清源将信将疑,向晚方才魔怔的模样应是中了狠厉的诅咒,只觉除了眼前的魔头还有谁能做出这事,然而契约里的恶魔不可伤害主人是底层法则。他格开济灵抓着自己左间的锐爪:“如果不是殿下,那会是谁?眼下救人要紧,连下咒之人都不清楚,我们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