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9日午后,盘龙山脚。
迷糊之间,向晚脸上痒痒的,不自觉伸手去摸,抓到了一根快被抓秃了的狗尾草。他揉搓着睁开眼,头顶仍旧烈日高悬,刺得眼睛有点难受,自然地又眯成一条缝。济灵见他醒过来,随手就把秃草一扔,笑盈盈地看着:“明知道今天要出门,昨晚还看小说看到凌晨两点。这么热的天,还倒头就能睡在野外,也只有你了。”
竟然睡着了么?向晚挠挠头,爬起身拍了拍落在衣物上的叶子:“真是不好意思,就突然觉得有点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顺着山路往前望了望“还好也没睡多久,走吧,前面还有一段山路要爬。”
盘龙山自古有灵,《泽城风物志》里有几篇提到了几百年前的传说,有金龙自谷中腾云飞升,有樵夫遇仙人指路等等,说得煞有介事。向晚小时候就挺爱看这些奇闻异志,这一爱好延续到如今。听闻清源在山里的道观落脚时,他还心觉这小子真是很会挑地方!
一般而言,出名自然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但太出名也不太妙。山下村民一直都反对修山路,说是祖训传下不可为之,怕会破坏风水,惹怒山里的神仙。起初也没人在意,试着铺过一段,后来真发生过不祥。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提修路。
现在这两人沿着山间小径盘旋着深入,一路连个像样的休息点也没,甚至时不时就被四处延伸出来的古树繁枝刮蹭到:“我们这要是去求神拜佛,那也可算是十足的诚心了!”向晚平日里就缺乏锻炼,这会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全靠济灵拽着他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等到他俩缓缓转入大山背阴处了,眼前的景致却有几分豁然开朗。坑坑洼洼的泥石路被稍显平整的鹅卵石小径替代,道旁的古柏整整齐齐,当是人工修整过无疑。嘈杂的蝉噪也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不时婉转悦耳的鸟鸣。果然再往前行一段,一座三进院的道观便隐隐出现在二人视线中了。
“不行了,我得休息下。我这兄弟也太能挑地了,住这深山老林里。”向晚扶着颗老柏树,勾着腰边喘便吐槽,“进出这么不便,他们怎么造的这道观啊?就地取材,也太不现实了吧?”
济灵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道观,看着有些年岁了,外墙有些角落已有斑驳脱落,顶上牌匾笔迹暗沉,上书“清源道观”四字:“你朋友就叫清源对吧?这道观是他本家?”
向晚拖着“泥泞”的步伐,顺着机灵的视线:“怎么可能?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十岁不到的样子。这名字估计是巧合吧,毕竟一看便知这道观建很久了。”他抓住已有些锈迹的青铜门环,重重扣了几下,片刻之后一个小童把门推开,细细打量向晚:“居士可是来赴清源师兄之约?”
看来清源已知会过门童,安排也是妥帖。他踏步迈过门槛,身后却传来一阵重响——没料到,小童将济灵关在了门外:“师兄吩咐,只可居士一人入观。”
“他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不会惹麻烦的,能通融下放他进来吗?”
“这得居士亲自和师兄讲,师兄同意,我才能开这门。”完了,凭济灵的狗脾气,回去得骂死自己。这么久不见清源,怎么还是这样不通情理?
“今日观内有贵客,居士不可随意走动,随我来。”看来只有赶紧见着清源,说服他开门放人进来了。
济灵其实没有恼怒,这样的突发状况似乎在他筹算之中。这个清源必定有些来头,数次阻挠自己计划,直到今天才让自己得知他的存在。而且他在观外以魔眼透视,内部景致一片混沌——此处设有重重结界无疑,以他本事硬闯也无不可,只是要不惊动里头坐镇的家伙,还有点难。济灵眼下并不愿让向晚疑心自己的出身。
他退回到古柏林里时,身边不知何时已跟着一只黑影。济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绘着凶兽魔纹的漆黑木牌:“这枚破法令怎么用,你比我清楚。你悄悄潜进去,跟着那位刚才与我同行的少年。要是看他与另一年纪与他相仿的男的叙旧,就找机会偷偷来那么一下……”
道观内中庭,一白眉老道和中年儒士在古桐树下的石桌前对弈。老道锁眉拈须,目光如炬,正盯着棋盘举棋不定;那中年儒士轻摇折扇,淡雅从容,闲适品茗。
“承运贤弟,我说要换个别的赌法你也不肯。这下棋,老道什么时候赢过你?”白眉老者抬起头不再看眼前棋局,且将手中黑棋丢回棋盒。坐他对面的正是泽城安家现任当家的安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