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这大概又是济灵擅作主张了。他装作一无所知,陪着母亲表演“惊喜”,扶着母亲回客厅,转身就去找车钥匙。这会,他由衷感到后悔了,明知道济灵这家伙不受控制,还是唤醒了他——也许世上某个未知的角落里已经有一个无辜的人枉死了。
“晚晚,你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啊。钥匙不是桌上摆着,怎么一直翻抽屉?”就连母亲也看出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向晚搪塞了几句,拎上钥匙,发动他爸那辆古董车,载着他妈朝着省城开去。
随着车载空调开始运作,母亲眯上眼睡着了。应该是一宿没休息,到现在心头大石落地才感到一阵疲乏。向晚心里五味杂陈,就像是随时担心济灵会突然出现在副驾驶上,拿狡黠地目光期待他做出 “很有趣的反应”。
这是乡野间新建的公路,两侧现在都是荒芜的田地,毕竟深冬。小时候,向晚也在想要是书没念好以后会不会就安心地做个村夫,整日在田间劳作。其实现在觉得,这也不算坏事,只不过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从他10岁那年被哄骗着订下灵魂契约,就已经做不成普通人了。
回想当初许下的第一个愿望,竟然只是一晚上的不被父亲训斥——和其他自己许过的心愿相比,是证实了人活得越久,欲望就会越膨胀吗?
在厄里尔根圣教堂旅居时,斯科特大主教曾对向晚说过,凡人的灵魂能量是有限的,无法承载过多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作为平衡,每一个愿望都会相应地付出代价。而即便如此,向晚在许下第八个愿望时,灵魂之力耗竭,生命终结,契约也就结束了。
这本该是订立契约的时候,由济灵告诉他的,结果却被隐瞒了十多年。直到向晚得知自己的特殊身份时,契约已履行过半,这只恶魔也完全适应了人间的规则,不再过度依赖他了。
如果不是出现五年前雪夜里那番失控的局面,向晚也不会狠心将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身边的好友封印。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结果却不过是命运的牵线木偶。
后座上传来一阵响动,母亲醒了,此时正好车子已经开进主城区。母亲安静地看向窗外,许久都一言不发。这样的反应让向晚有些局促,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听说,你这几年还经常去安家。”进入清晨的闹市,车速换了下来。向晚百无聊赖地摇下车窗,看看路边忙忙碌碌的人群,母亲却在这时开口说话了,“要不是你爸出事,还不知道你要多久才愿意回一次家。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们,要是安娴哪天回来了,我们都不会反对了。”
安娴是向晚的未婚妻,五年前在婚前的旅行中失踪了。
“都过去五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你别再提起她了。”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然而有些隐情,向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始终怀疑当年即便没有家里的阻力,安娴也会不告而别。
车子缓缓开进人民医院,向晚停下车,还没走到住院楼,远远就瞧见济灵在大厅外徘徊。这家伙现在倒是通人情,看见他妈,远远就迎上来嘘寒问暖,还恬不知耻地解释道是向晚通知他来的。而母亲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感动了,连连道谢,说道这些年真是多亏了有这么个大学同学一直在照应。
主治的医生正巧在父亲病房里,见了向晚一阵道喜。听得出来,其实医生脑中也有许多疑问:没有任何迹象,病人就这么突然醒过来了,一切体征还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不知道安排这一切的人,现在正在他身旁饶有兴味地听他称颂奇迹。
母亲看似有不少话要和父亲讲,关于车祸当时的情形只好稍后再论了。向晚示意济灵同他出去,乘电梯上了楼顶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