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历2019年11月20日,凌晨。
冬日的夜总是漫长,如果你心无挂碍,不必担忧某些纠缠你不放的思绪,在安静的时刻盛开,夜晚流逝得再缓慢也是无关紧要的。
然而这一家人,显然感觉得到这一夜过于压抑难熬了,凌晨4点也无人入眠。一位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向晚正赤脚站立于窗前,屋里漆黑一片,灯也是没开的。他凝视着窗外静谧又熟悉的小巷子,只是内心并没那么表面的平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了,这种类似的感觉上次还是在五年前。
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听不到动静,猜想也许小姨仍在安抚母亲。这是父亲车祸之后的第三天。得知此,向晚老师从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来处理各种必须处理的事务。但也许像医生所说的,父亲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家里乱成一团,把心碎的母亲从医院扛回家,配合警方做笔录,接待不知道从各处冒出来的远房亲戚、亲朋好友……直到这一晚才能获得片刻宁静。
他想起,白天母亲跪坐在床前木然地翻看相册,心理有种按捺不住的恐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地面对至亲离去,母亲很难走出来了。向晚现在最担心的是,她在自己离开之后,无法承受自寻短见。
五年前,向晚发过誓,绝不再找他帮忙,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凌晨5点,他披上大衣下了楼,在幽深的巷子里穿行,往日再熟不过的小路,现在时不时得停下来仔细辨认方向,内心的犹豫惹得他更加心神不宁。片刻之后,他停在一处破旧的小庙当中。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不知庙堂上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这座道教风格的神像就像是匠人随心打造的,显得与众不同。
他推门进去,里头光线暗淡,顶上的白炽灯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换过。好在如他所料,守夜的婆子这个时间不在,向晚在案台边翻找到打火机,从怀里掏出了几株线香。犹豫再三,终究叹了口气,把它们都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随后,他取出一枚针头刺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剩下便是等待了,这段时间不会太久。向晚抬头望着庙堂的房梁,盘算着一会要如何与他交涉。一阵冷风袭来,原来被他掩上的庙门大开,灯光突然就暗下来去。等到室内再亮起来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外套搭着藏青色长裤的瘦弱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眯着眼,缓缓朝着向晚走近,在三步距离停了下来,干涩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冷漠:“不是说过,永不相见……到底只是个人类。”
向晚恍惚地看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庞,往事件件在脑海里浮现,一时五味杂陈,终于还是开口道:“嗯,没想到你还是五年前被封印时的模样,穿着都没变过。现在你还愿意帮我吗?”
“契约没有中止,随时可以继续。”话音刚落,这人从眼前消失,突然就出现在向晚身后,双手鬼魅般搂上对方脖子,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向晚试着掰开他的双手,结果只是徒劳:“济灵,你先给我松手。我要先交待下现在的情况,很急。”
“不需要说明,我已经都知道了。让你父亲醒过来,这只是小事一桩。不如先和我说下,这几年你过得如何?”济灵缓缓将手松开,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向晚。
向晚轻轻叹了一声,在案台边的长凳坐下,幽幽道来:“济灵,你最好别再让我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你不在的几年,我仔细想过,你瞒我的事绝不止暴露出来那些。甚至,你本名叫什么对我都是谜。我已经,不可能再信任你了。”
济灵笑出了声,拖过另一条长凳,和向晚面对面坐下:“但还是要我帮忙,完成…这第五个愿望。你这回很谨慎,想知道代价是什么吗?可惜,关于愿望的代价,在实现之前我无法确切得知。”语气中倒似有真切的几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