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神色闪动,完全掩饰不住内里慌乱,看得初夏好笑,后仰靠在玩偶堆,饶有兴趣凝视黎先生压低的眉,转而落在随后战战兢兢跟来的吴文。
察觉气氛异样,对初夏挤眉弄眼。
虽未言语,可神色焦灼不似玩笑。
见状,初夏得寸进尺。
他按住黎先生的臂膀,借助对方力气起身,却不着急站直,乐呵呵冲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的吴文招手。
“小哥哥?”
等任辛树堪比杀人目光落来,初夏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松开手腕力气后仰。
他动作来得太快,导致黎先生一时未反应,眼睁睁看着人被玩偶吞噬,就松松垂落右手腕,搭在最底层的某只黄兔子脑袋。
黎先生注意力自然转移过去。
“……”
竟一时看直了眼。
他表面是个饭馆老板,同时也做些娱乐业有关的生意,见过的莺莺燕燕多了,普通的清汤小菜自是不入眼。
跟吴文合作这些年,不往夸张了的说,夜场生意顶峰时,场面堪比古代帝王选妃。偏偏这些人的集合,都抵不过初夏一根手指头。
细长、瘦弱,指关节泛着浅浅西瓜红,稍动便让人联想到漫长夏天,以及令他更嫉妒的任辛树。
“……”
黎先生唇角溢苦,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同初夏名义上的监护人对视。面对初夏时,他更是为自己的肮脏念头自愧不已。
/
方才来时,黎先生问过吴文。
“你觉得初夏好看吗?”
对方望了他一眼,左手拇指按下转向灯,盯住面前接连漂移的街景,沉默半晌才给出个四不像的回答。
“你觉得为什么会把他关在家。”
“保护?”
“哈。”吴文嘲了声。
黎先生反应过来:“……你确定?”
“那可是任家的孩子,虽然任家因为十几年前的事,稍微有些没落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比咱们这群人厉害。”
吴文说完,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黎先生回过味儿:“怪不得任辛树会特意跑到位于荒郊野岭的小镇,从里面带回来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初夏吧?但是这件事情初夏知道吗……”
“他哪里敢哟——杀父之仇岂能用时间化解,现在也不过是瞒着初夏。”
“能瞒?当年闹得满城风雨,但凡初夏知道消息,顺着先前地址找回家,任辛树还有办法留住他?”
“正是因为留不住,所以在现在这段时间里,两个人能多相处一会,对任辛树来说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吴文一口气说完,忽视黎先生眼中的不可置信,直到停在住宅区外,车内空气死寂。
现在黎先生回神。
由于姿势问题,他很容易握住露在外面的那截苍白纤瘦的手腕,体质问题黎先生体温偏低,现在他拉着初夏,竟觉得掌心冰凉一片。
初夏身子虚,即便在暖气开得正常人都流汗室内,他还跟小冰人一样。再加被数不清的毛绒偶当被子压住,更衬得他面容宛若精致小小人偶。
“……”
没由得的,黎先生脑海忽然回忆起吴文之前嘟囔的话,以及那不知被初夏扔去哪儿的木制人偶娃娃。
可能,任辛树也抱有同样的心思。
错不了。
黎先生移开视线,缓缓转到门口。
或许他太过于震惊,导致一时未收敛面部表情,被任辛树捕捉到异样。而后者面孔流露神秘微笑,像对此早有预料。
——黎先生忽然心底发寒。
他隐隐觉得,任辛树瞒住初夏的东西,绝不可能如蛋糕表面那般光彩、柔亮又装点无数用童话编织的梦。
如果被初夏知道真相……
黎先生打了个哆嗦。
他几乎是同得知的吴文一样,脑子里瞬间腾起的念头,是将这件事情埋进棺材里。
“好了,初夏。”黎先生深呼吸,他微笑:“冬寒地凉躺久了当心感冒,还困的话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极度紧张之中,黎先生嗓音略显得走调,由于他戏剧专业兜底,倒也不显得音调过于夸张。
这栋住宅的二楼除了承重柱,剩下都为毫无遮拦之意的低矮家居,他稍稍偏头,便很容易留意任辛树反手合死通往一楼的房门,迈开腿,不紧不慢朝他们走来。
紧接着,面前传来一声。
“我现在有点讨厌他,黎哥哥。”
趁着任辛树跟他们还有段距离,初夏低喃,他刻意转变了称呼,望向盯住他出神的黎先生。
“你帮帮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