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双手捧着一个铺满草莓的蛋糕,眼底映照暖黄烛光。将深邃性感的五官描摹得更立体。
“蛋……糕?”尤加喃喃。
“嗯。”柏淮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尽力了。”
大概只有厨余垃圾桶知道,他做废三个,第四个之后,才渐渐成型。
她压住不知为何狂蹦的心跳,回过神:“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要送出去的蛋糕吧。”
柏淮只是小幅度勾唇。尤加尝试解读他的微表情,藏得挺好,没解读出个所以然。于是又委婉地问:“是没送出去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别说,蛋糕做得还挺好,不输外头巴掌大但敢卖好几百的私房烘焙。
他没正面回答,只道:“食材买多了,多做了一个生日蛋糕。”
尤加微愣,很快否定自己的疑虑。租房合同上有她的身份证信息,实际上,她真实的生日,比户口本上登记的早了半年。不过是巧合罢了。
“也是沾光吃上生日蛋糕了。”她说道。
“要不要许愿?”
尤加半开玩笑:“不是生日,也能许愿?”
“有谁规定必须要过生日才能许愿?有蜡烛就能许愿,可以偶尔来一点意外的仪式感。”他沉吟,“这就是生活中的小确幸,不是吗?”
尤加被他严肃又真挚的表情逗笑,笑得往后仰,能看见小舌头也在跟着颤:“你活得真通透,是我狭隘了。”
那句送给柏淮的话,掉了个头,原封不动砸向自己。
“蜡烛快灭了。”
她装模作样:“好吧,那勉为其难许个愿咯。”
“没关系。我还多拿了一根,灭了可以点新的。”柏淮从装小餐盘小叉子和刀具的纸袋中,拿出一根崭新的星星形状蜡烛。
尤加乐不可支,从没想过还能这样。她再次闭眼:“吃好喝好睡好。”蜡烛熄灭前,她赶紧在心里默念真正的愿望:暴富暴富暴富!
她鼓起脸颊,吹灭蜡烛,一缕灼烧后的白烟随夏风吹散。柏淮重新点燃尤加带来的白色大蜡烛,说道:“你的愿望还挺、简单粗暴。”
“知足者常乐,不能太贪心。一下子许太多,我怕老天记不住。”尤加接话。
柏淮的笑容比平常幅度大一些,递过去一套餐具:“尝尝?”
尤加捧场:“看着就好吃,真羡慕你们技能点点在厨艺上的人。”她拿小勺,想从边上挖,突然顿住,“我可以先拍个照么?”
柏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当然,随意拍。”
他目视尤加举手机,前后左右各个角度拍了个遍。
尤加拍完,一张张划过,满意放下手机:“刚好可以发朋友圈。”
想起他点开主页看到的一片空白,他道:“好像没见你发过朋友圈。”
“我有发的呀。”尤加说。虽然也不算丰富多彩,但至少比大眼软件更像个活人。
“那怎么——”
尤加眼神和他一错,短促“啊”了声:“可能当初加好友的时候,把你屏蔽了。”
柏淮倒是愣了神。他还真以为尤加没发过朋友圈。原来是屏蔽了么。
他帮尤加分蛋糕,开口道:“能申请移出屏蔽列表吗?”
她的朋友圈只对朋友开放。尤加咬掉草莓,清甜带奶油香的汁.水在口腔爆开。有些失忆,又有几分不确定,忘了平时是怎么交到朋友的。
似乎也没有特别的记忆点,或者经历深刻的事情。
话题合拍,想聊就聊;三观一致,能蛐蛐别人或者集体吃瓜;有交集的兴趣爱好,能玩到一起。
她和柏淮算朋友吗 ?应该算吧。
他们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奶茶,一起聊过天,柏淮帮助过他。
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柏淮划入朋友的范围。契机也许是川菜,麦旋风,院中小聚的烧烤,大马路上被交警拦下扣押的红色三轮车......
一阵风吹来,吹动鬓角的碎发,打弯划过脸庞,黏在嘴角处沾了丁点白色奶油上。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袭来,将她从纷乱思绪中拉回。
柏淮神色有瞬间不自然,手掌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他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你、这里有奶油。”
“噢、噢。”尤加如触电般,手忙脚乱抹着。
天台一下子安静下来。
嘴角的奶油通过触碰的方式,转移到柏淮指腹上,光线不明亮,但却白得刺眼。她觑到柏淮两指一碰,抹开芝麻粒大的白。
柏淮忽然看她。尤加赶紧收回乱瞟的眼,低垂眉眼,捧着小碟子安静吃蛋糕。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风吹动发丝,也拂过蜡烛,烛火随风跃动,闪烁。同样也鼓吹躁动的心跳,比正常值快。喉结拴上紧绷的弦,滑动阻力加倍。柏淮透过烛光安静望向她:“尤加。”
她跟被仙人掌刺了一下,猛地抬头:“嗯?怎么?”
脑海里的话在唇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脱口而出:“你......有换男朋友的想法吗?”
“啊?”尤加下手有点重,一下将盘里的蛋糕分成两半,她慢半拍,“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柏淮目光深沉。
男朋友缺席女朋友的生日,在他这里,属于不可原谅的行为。柏淮知道今天是尤加的生日。今天之于他,也是特别的。
今天是他认识尤加的2555天。
早在七年前,他就见过尤加。不,确切来说,他看见过尤加的照片。
大二那年,他的父亲柏兴元上杠杆签对赌协议,输了,一败涂地,身边生意伙伴树倒猢狲散,中断来往。
柏家九十年代末积攒起来的产业,一夜暴雷破产。
优渥惯的孟雨受不了刺激,疯了。一个雨夜,她跑出家门,失踪四十八小时候后,等来了搜救队带来的坠崖消息。
孟雨没立刻死,成了植物人,靠满身的管子仪器和强效药物续命。
柏淮gap一年回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里,亲力亲为照顾她一个月,最后还是没有发生奇迹。
母亲去世半年后,柏家的烂摊子尘埃落定。柏兴元一下老了十几岁,眼窝脸颊凹陷,满头白发,身体仪态也不再挺直。与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挺拔中年人,大相径庭。
前几十年透支健康,身体各个器官亮起红灯。他的父亲也倒了,一病不起。
某天深夜,柏淮接到医生电话,柏兴元心脏骤停,告知他做好心理准备。他匆匆往医院赶,柏兴元眼球浑浊,眼旁湿润着,是泪痕,他堪堪保留一丝清醒的意识。
柏兴元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爸对不起你。话音落,仪器第二次响起警报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