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王宽之死一案尘埃落定,刘锦作证王宽是意外身亡,与赵氏无关,赵氏则无罪释放。刘锦家中搜出的带有官印的财物也被证实是王宽相送,并非偷盗,至于王宽贪污,他人已过世,一时无从考证。
这日,京城郊外,两辆马车停滞在此。
赵氏带着她年仅八岁的女儿一同跪在地上,冲楚添叩首,感谢道:“妾身谢过大人的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此后必日日诵经礼佛,以祈求大人平安。”
“不必多礼,快请起吧。”楚添扶起赵氏的小女儿,又塞给她一袋银子。
赵氏忙拿过钱袋便要送还给楚添,推辞道:“大人,这如何使得?”
“收下吧。”楚添后退一步,说道:“你母女二人举目无亲,当多带着钱财傍身,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再去那烟花之地。”
赵氏收下银子,感激万分道:“大人放心,我……此生再不会踏足那等地方。”
楚添说道:“本以为你们会等到春日再远行,却不想竟走的这般匆忙。”
赵氏抬头望望远处巍峨的城墙,叹息道:“这伤心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楚添也顺着赵氏的目光向侧面看去,气势磅礴的城墙高耸入云,让人心生畏惧。
楚添点点头,说道:“也好。”
赵氏犹豫的看向楚添,只见冬日里,他身着墨色披风,在天地之间遗世独立,宛若神祇。
赵氏忽然心生愧疚,抱歉道:“只是……大人您替我申冤,此番恐怕污了您的名声,我,我就是万死也难逃罪责了。”
“姑娘言重了,楚某在其位谋其政,姑娘并未行凶,我自当替你申冤。天下人之,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姑娘且放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楚添摸摸赵氏女儿的头,温和道:“楚某只希望姑娘母女二人,日后一切顺利,多行善事。”
“妾身谨记在心。”赵姑娘冲着楚添行了一礼,却并未上马车,而是迟疑片刻后,试探着说道:“大人救我于水火,我……我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楚添温和地笑笑,说道:“无妨,姑娘请讲吧。”
赵姑娘抬眸看看楚添,看他温润尔雅的侧颜和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仿佛能给人增添无限的温暖与希望,纵是阅人无数的她,也难得愣神。
赵氏说道:“妾身在遇见大人之前,也曾听闻过大人的名字。”
楚添看着赵姑娘的表情,读懂了她话中之意,他坦然笑笑,说道:“楚某名声不佳,姑娘恐怕也有所耳闻。”
赵姑娘却缓缓摇摇头,说道:“旁人如何说并不重要,当日大人救我于水火,又帮我洗清冤屈,我便坚信,大人绝非他人口中那般。”
她坚定地望着楚添,说道:“我信大人,大人乃我平生所见最为风光霁月之人,我希望,天下人也能如我一般,钦佩您,仰慕您。妾身一个出身青楼的人,大人都竭尽全力帮我,足以证明您的品格。我这般低贱的人,大人都愿意替我申冤,那大人为何不替自己正名?”
听了赵姑娘一番话,楚添不禁诧异,他沉默片刻,释然一般笑了笑,说道:“姑娘的话,楚某在此谢过了。”
“是妾身唐突了,大人恕罪,但我真心希望,日后再次听闻大人,是您被人人称颂之时。”说罢,赵姑娘便不再停留,带着她年幼的女儿上了马车。
马车在朝阳的余晖里前行,渐渐远了。
楚添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与群山相接的天穹,蓦然地,觉得鼻腔酸涩。
沈平见楚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上前道:“主子,赵姑娘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你还是觉得,我今日不该来送她?”楚添略侧头看向沈平。
沈平顿了一下,嗫嚅道:“属下不敢,但赵姑娘毕竟出身青楼,身上颇多是非,属下觉得,您为她洗清冤屈已经是仁至义尽,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我并非为她洗清冤屈,这是我的责任,无论是谁涉案,我都有责任查明真相。”楚添裹紧披风,转身向马车走去,边走边说道:“我来送她,与这无关,我送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子。”
楚添忽然想起了那日,赵姑娘恐惧却不屈的目光,她恐惧王家势力庞大,委身王宽,却为了自己的孩子挺身而出,不顾一切。
或许,每个人有了想保护的人,都会变得勇敢无畏,坚不可摧。
楚添恍惚想起这段时日与秦钰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面前,秦钰风度翩翩,谈笑自若,而他自己则畏畏缩缩,躲闪不定。如皓月与萤火,称得他卑微如尘埃。
楚添上了马车,朝阳的光辉打在他的发梢,他忽然攥住车帘,看着巍峨的城墙,喃喃道:“而我是一个懦夫。”
沈平心中咯噔一下,他长长叹了口气,便驾着马车驶回城内,驶向皇宫。
御书房内,楚添恭敬站立,等待着皇帝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