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山林,箭雨如流星。
身后追兵穷追不舍,少年挥袖,飞出数张黄符,霎时雷暴轰震,硝烟四起。
半刻间,追兵渐远,山间复静。
“已经甩开了。”紫宿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不禁有些迷惑,眼神扫到他手中的黑剑时,便也释然。
是君上的冰渊剑,没错。
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看向手中黑剑,一些不好的记忆涌入脑海,许是感觉到他的排斥,黑剑化作一缕黑雾散去。
少年张开手臂,抱稳怀里的少女,靠在溪边岩石上。
又从袖中拿出一颗灵药,轻轻推入少女唇齿中。
酸涩的苦药激得少女从昏沉中醒来。
“秋……秋水流?”风习习睁睁眼,瞧了眼这个秀丽的白发少年,心里觉得怪异,到底还是耗损太过,有些气力不续,只能动动手指,去够他的手。
秋水流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你还好吗?”
风习习轻轻地点点头,依偎着他的胸膛,缓慢调息体内的神力。
见她脸上憔悴的气色渐渐恢复素日光泽,秋水流这才放心,抬头望向夤夜的星空。
“君上是想回上界?”紫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星月皎洁,今夜若无那些是非,应当是个赏月对酌的良辰。
秋水流眸色微动,冷冷瞥他一眼,“不必叫我君上,我与你并不熟识。”
此话落下,紫宿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搬石头砸自己脚。
只恨当初自己下手太死,没有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自己每次出现都被他冷嘲热讽一番。
“既然如此,属下便唤君上为少主,可好?”
秋水流闭闭眼,算是应许。
“少主,何时打算回上界?”天道秩序森严,下界容易,回可就难了。
秋水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双眼紧闭,薄唇微抿,眉宇间透着一股冷漠与抗拒。
“魔尊千星,你这妖魔,竟敢攻我白玉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魔尊千星,我等怎会与你为伍,哈哈哈……”
“魔尊千星……”
断断续续地声音与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消失,再次浮现、再次消失。
少年面色惨白,努力从这些无端梦境中挣脱。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低唤在耳边响起,他奋力睁开眼睛,对上少女满怀担忧的双眼。
“秋水流,你好像发烧了……”
她捏住衣袖抹干他额间的热汗,“你的身体还是第一次这么烫。”
少年怔一怔,抓住额上的那只手,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分辨着什么。
“你怎么了?”风习习被他盯着有些发毛。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随即松开她的手腕,佯装自在的问道:“你现在好点了?”
“嗯,倒是你……”他肤色原本就白,如今唇红发白,眼瞳乌黑深邃,诱人沉溺。
她一定是看久了他变成的大妖模样,才被此刻眼前的少年惑得心神恍惚。
“怎么了?”
风习习定定心神,收回袖子,捏着手指,探了他一眼,“你、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秋水流瞥向肩前的白发,若无其事用手一揽,抛向身后,“大约是小河妖的幻颜丹变异所致,不碍事。”
提倒小鲢,风习习便想起小鲢曾说过,幻颜丹只有半月效期,他们竟然塔中呆了十日。
什么都没做成,还险些性命不保。
那陈国的摄政王着实厉害。
她摊开手掌,现出妖塔中得来的凡人灵魂。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聂无祸。
这一念头刚生出,山林寒风乍起。
她收拢手指,将手藏回袖中,转头看向风来处。
伸向月亮的枝头上赫然立着一个人。
“聂无祸!”风习习强压恐惧,捏出炎刃,与此同时,连竖三道防御结界。
男子伫立月下,眼神深沉,盯着他们,并不动作。
僵持片刻,风习习才想起来,他不敢动手的原因。
挥散炎刃,亮出从妖塔中得来的鬼灵。
“那日,你问我起死回生之法,是想复活她?”
聂无祸动了,但风习习比他更快,穿骨拔甲之痛,至今还在骨髓里隐隐发作。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毁了它,我可是神,毁掉它,轻而易举。”
话音甫落,月夜下,那袭来的身影在半空生生滞住。
风习习暗暗松一口气,却不敢松懈,聂无祸弑君弑父,毫无人性,谁又能断定她手里的鬼灵能够威胁他什么程度。
她抓紧秋水流的手,将结界加固几分。
尽管少女把背脊挺直,身体却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害怕极了。
秋水流握紧她的手,抬目看向那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的半妖。
他真想杀了他!
“放我们离开,否则她的灵魂以及你的妖心,你都得不到。”他伸手攥紧那团光,澄澈的光芒如纸遇火,立即烧得焦黑。
他下了狠手,聂无祸绷紧脸色,目光在这少年身上扫过,身形一闪,消失在林间。
风习习瞧见聂无祸走了,轻轻松口气。
“他不会再过来了。”秋水流松开光团,不动声色将被灼伤的手藏进袖中。
风习习只注意到光团外的焦色,聂无祸着实可恶,可荀草却是个好人。
“放心,她不会有事。”
闻言,风习习放下心来,抚去光团上的焦黑,将其收回掌心。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走?”郢阳一探,险象环生,她现在有些迷茫了。
“去绥国,找守恪师兄。”天昊对他夹杂着难言的隐恨,似乎谁都认识魔尊千星……
他有很多话要问这只紫貂妖。
树上的紫宿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他低头看向,正对上少年凉飕飕的目光。
他现在有些后悔现身,早知如此,就应该跟那棵树一样,默默当个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