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充满肃杀之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众人都不由得俯首屏息。
唯恐惹他注意,被一枪抹了脖子。
“聂将军一来,就将这些人吓得不敢抬头,还是收起身上的煞气吧。”
聂无祸冷眼一凛,看见这人白如枯骨的脸色,道:“大祭司怕被冲撞,就请回去继续躺。”
聂无祸天生无情,行事狠绝,弑父弑君,那些忠心耿耿跟着他的兵从来都不是敬他,而是怕他,怕一离开,就被他杀死。
说起话来自然也从不给任何人情面,
天凛轻咳两声,转头看向身后的使节队伍,他总觉那里面有东西正盯着自己。
可……都是庸碌之辈,哪有这样的胆子。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拾阶而上。
聂无祸收起长枪,迈步向前。
银色铠甲消失在眼角余光中,风习习才敢微微抬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日过三竿,东方策从殿中出来,只是眉宇间的愠怒显示出这次谈判并不顺利。
使节队伍回到驿馆,他才将旌节往地上一掷,破口大骂:“这些大逆无道的贼子欺人太甚!”
随从们刚从陈国皇宫给的惊吓里回过神,而今又被自己主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在东方策发完脾气,便恢复平静,捡起旌节,看向混在队伍中的两人。
他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待一行人离开后,才敢露出疲色。
“而今陈国势头迅猛,有吞并三国之心,我奉命前来,纵使有十二分的诚心,也只是徒增羞辱。”
将倾的大厦,如何挽回?
东方策喟然长叹,将旌节好生安置在架上。
“知道为何我们是南正王朝?”他扬目看向这两位局外人,“五百年前,无皋国灭,正、陈、绥三分天下,而开创正王朝的高祖才是无皋国正统血脉,可以说正王朝是无皋国的延续,可惜三百年前,同室操戈,划泗水为界,以封地西楚为国号,若……若还是正王朝,陈国怎会如此嚣张!”
风习习瞧他满脸愤慨,小声问道:“他们、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他们要我国上贡五十万两银钱,五十万石粮,三十万匹绢,简直荒唐,难道我国的粮要养他国的兵?”到最后养壮的兵马反倒来攻自己的国家,东方策是强忍着怒气出来。
早知如此,他就是赖死在山上,也不会下山。
他本就不喜欢世俗间的勾心斗角,也不想参与朝堂斗争之中。
风习习对他说的这些数字全无概念,他这般气愤,想来陈国所要的贡品是非常非常之多。
“倘若不给呢?”难不成还真要派兵攻打?
东方策摇头:“出发前,师父给我算过一卦,潜龙在渊,卦倒是个好卦,眼下却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秋道长,秋姑娘,可否给我出个主意,我若同意他们这个条件,我父皇、父皇只怕会打死我。”
他现在愁得发苦,对于陈国的要求毫无办法,“我该如何是好啊?”
秋水流勉为其难为他出个主意:“你能拖便拖,陈国兵马强盛,以你一国之力无法抵御,可联合其他三国,应当能与之一战。”
“秋道长言之有理。”东方策一点就通,光一味与陈国交好,并不能保全自身,需得‘合纵连横’。
“倘若陈国再有违天道灭人伦之事,你们也借助人和,群而伐之。”
东方策不知他话中深意,“陈国摄政王原就是狂悖之徒,他以聂无祸为剑,弑了陈国几朝君王,还有比这更违天道灭人伦?”
“有。”
是夜,月黑风高。
郢阳大狱外闪过三道黑影。
狱外风声萧萧,狱卒们只当风太大,今夜狱中那些狂徒安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当值的狱卒抱着刀靠坐在墙边把眼一闭,沉沉睡去。
风习习施法轻轻打开监狱大门,三人依次进去后,大门无声关上。
东方策头一次做这种事,紧张之余又有些忐忑,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大狱,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风习习也有点害怕,她攥紧秋水流的衣袖,紧紧跟着他:“我、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再叫……”
叫得好凄惨,好吓人。
秋水流看向声源,微微回头:“是在发狂。”
他一说,风习习更害怕了。
东方策见她瑟瑟发抖,不动声色地靠近她,将她护在身前,“秋姑娘,不必害怕,这狱牢结实,他们跑不出来。”
狱牢里空荡荡的,她怕的是……是鬼。“你没……没听到吗?”
她刚说完,狱牢深处又传来一道凄惨的嘶叫。
东方策只觉脖颈发凉,看向在场唯一镇定的人,“听……听说郢阳附近常有男子突然发狂袭人,都被关进大狱,而后失踪,秋道长是不是知道其中缘由?”
“待会,你就会明白。”秋水流脚步不停,朝大狱深处去。
半会儿,三人在大狱最深处的牢房前停下。
牢房空置,惨叫声在牢墙后传来。
“有暗室。”东方策虽长年生活在上山,却也知道些阴谋诡计的手段。
秋水流看了眼牢门上的锁,伸手轻轻一掰,铁锁裂成两块。
东方策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这秋道长看起来斯文儒雅,没想到竟如此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