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习习当然没忘。

可人就在眼前，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

她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挣开桎梏，将药丸塞进风雪吟颤抖的牙关里，执意用神力强留住她的命。

很快，少女紧蹙的眉头缓缓平复。

“小仙人……”她虚弱地开口，“我的毒已深入骨髓解不了了……”

风习习连忙摇头，搽干净她脸颊上的血泪，“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救回你……”

风雪吟看着她失色的唇瓣，微微一笑，用劲甩开她的手，“不值当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没关系，你看我们都没事，都是好好的。”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与她怄气的风大小姐与张守恪，希望他们能说些宽慰话。

瞧见小神仙苍白的脸色，期盼的目光，风大小姐只好咽下恼恨，没好气道：“哼，那是因为我吃了解药。”

张守恪看风雪吟被毒药折磨得面目全非，心下不忍，“云流师弟，我们的毒都解了，她的毒就解不了了吗，我都不怪她。”

秋水流冷着脸，强迫自己忽视那双眼睛，视线转头那些染血的碎块：“他们下毒从无解药，何况，她的毒已浸入五脏六腑，你可以再去那些碎片里翻翻，试一试。”

闻言，张守恪冲进血雨中，黑衣人的尸首虽毁，却还有些衣衫碎片。

他低头在草丛中，里里外外翻找一遍，终于找到黑衣人的储物袋。

他欣喜地将储物袋里的物品全部倒出，瞥见一小包黄纸药包，他忙不跌送到风雪吟面前。

“找到了，找到了，这应该就是解药！”他小心地打开纸包，身后却传来秋水流冰冷的声音。

“那是毒药。”

张守恪浑身一抖，把送到少女唇边的药粉抛向一旁的草丛。

半枯的草一沾染上白色药粉，渐渐焦黑，秋风一刮，如灰烬般，随风飘散。

风雪吟虚弱地笑笑：“别再耗费力气了，我注定是……是要死的。”

自打她记事起，被指使，被利用，被出卖，被威胁，从来身不由己，她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好久好久，久到一辈子都是如此。

直到遇见他们，最自由最轻松的便是这一刻了。

“小……仙人的眼睛……”是她给了她向往的自由，“我认得……”

风习习握住她轻抬的手，忍住眼泪，“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又做饭……什么都会……”

少女笑了笑，又从袖口拿出藏一路的小纸包，“我给你们……下的药还有一些……”

她强行提起气力将小纸包放进风习习掌心，靠着她臂弯，望向在风中飘扬的灰烬，那仿佛是自己。

虽是毁灭，却是自由。

她闭上眼，安详睡去。

篝火烧尽，天边难得浮出一轮金日。

“天亮了，按之前计划出发。”

秋水流抬手毁去已经熄灭篝火，拿出化尸水化去黑衣人的储物袋与衣物，缓步走到风习习面前。

风习习知道他想做什么，拥紧怀中已经断气的人，坚定拒绝：“不行。”

他瞥了眼那具渐渐发黑的尸体，也不强求，收起化尸水，只道：“她很快就像那草一样，化作尘埃。”

风习习低头看了眼少女已经焦黑的指甲，慌张地拉起衣袖裹住她的手，“我要把她……把她安葬……葬回金玉城。”

闻言，秋水流险些笑出来，“葬金玉城？”

看他冷嘲热讽的样子，风习习绷紧脸，“好，我把她带走。”

“随你。”

张守恪见他俩下一刻就会吵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很心虚地提议：“不妨我带她走，葬去昌都义冢。”

“不行。”风雪吟有名有姓，她不想她同那些无名尸骨一样，无人记得，凄惨又可怜。

“先去赤华山。”秋水流收起阴阳怪气，语调恢复平静，“到时候你想把她葬在哪里都可以。”

风习习心里难受，默默将她收入乾坤袋。

秋水流看见她手中剩下的半包毒药，伸手道：“把它给我。”

风习习下意识避开他的手，意识到自己的抗拒后，面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问：“你要它做什么？”

秋水流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只是那神色稍纵即逝，他冷嗤一声，“你以为我要拿去杀人？”

瞧见他冷漠的眼神，风习习张了张口，有些语塞。

他看着她心虚，脸色苍白的模样，感觉可笑又心疼，最终只道：“制解药。”

风习习觑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终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真的能做出解药吗？”

“不知道。”秋水流瞥她一眼，拿着她手里的药包，往树下走。

风习习望着他冷漠的背影，瘪瘪嘴，从地上爬身，拍拍裙上的尘土。

张守恪看看他俩又僵持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劝。

斟酌一会，就见云流师弟将搁在树下的短鞭丢过来：“别愣了，出发。”

“这么快？”

“不早了。”

旭阳东升，天色大亮。

张守恪拿着短鞭，取下挂在枝头上的牛车牵绳，回头朝他们挥手，“那我就先在昌都恭候你们，小师妹，你就别和云流师弟赌气了。”

谁赌气了。

分明是秋水流在和她赌气，她又没招惹他。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