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透过窗棂照进死寂的客房。
屋中依稀可听见外廊匆忙的脚步声。
“只把这药让他们吃下,你弟便可无忧。”
少女跪在地上,半明半昧的光照着她惨白的脸,她恍惚良久才缓过神,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倘若不愿,你们姐弟二人只有一个下场。”黑衣人捏住桌上的茶杯,轻轻一捏,完好的茶杯在他手指间化为齑粉。
脚步声愈来愈近,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焦急的呼喊:“风二小姐,快随我走,他们追上来了。”
张守恪推开屋门,少女不知何故跪坐在桌前,一旁的窗户大开,寒风呼呼地吹,她像是被冻傻了,脸色也白得很。
“师弟和小师妹在拖延时间,”他顾不及男女大防,一边拉起她,一边取下妆台边架上的白色短袄搭在她身上,拽起她的手往外跑,“我们快逃。”
快逃。
逃。
能往哪里逃?
四面楚歌的她,去哪里都是死。
只有死。
迷蒙之际,忽闻刀戈之声,少女醒过神来。
天间微亮,篝火将残。
“你醒了,刚才有人偷袭我们,被我们抓到了。”风习习瞧她脸上发白,惊魂不定的,用衣袖抹了抹她额间的冷汗,“一定吓到你了。”
风雪吟眼光微闪,朝她淡淡一笑,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朝方才打斗之处看去。
不远处的打斗已经结束。
那黑衣人已被秋水流挑断手筋脚筋,倒在树下,奄奄一息。
风雪吟不由自主地屏了屏息,慢慢从地上起身,缓步过去。
风习习瞧她走得踉踉跄跄的,怕她倒下,跟在身旁,指了指那濒死的刺客,柔声解释:“这刺客与先前在城里的刺客是一伙的,你别怕。”
风雪吟捏紧手帕,眼睛直盯着他。
黑衣人看见来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讽意,“风……远枫……死了……死了……”
旁人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只有风雪吟明白。
死了。
风远枫死了。
世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死了!
她面色煞白,轰然落地。
“你……也快……了……”
风雪吟怔怔地看着他,连言语的力气都随着心脏紧缩压在心口,她抑住口鼻的涩意,艰难开口:“不是……不是说,只要……只要下了药,你就放过他……”
“哈哈……”黑衣人嘲笑她的天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一句话来,“淬骨之毒你好好受吧……哈哈哈……”
随着他癫狂的大笑,周身草木犹遭狂风席卷。
顷刻之间,飞沙走石。
见此人要自爆金丹,张守恪收起剑,忙将人拉开。
风习习正欲施法布结界,就见身边一道剑影飞过,黑衣人在无数剑光中化作血雨。
她眼一闭,布下结界,再睁开眼时,遍地红染。
秋水流擦干净剑刃,随即合上剑鞘,好似杀人毁尸在他眼中是家常便饭。
她散去结界,回头看向呆坐在地的少女,心中纠结,不知如何开口。
凡间的迷药对她并未有效,他们也没有受伤,这应该……
思忖间,就听见一道冷声质问:“是你给我们下了毒?”
张守恪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原以为她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孩,没想到她竟然下毒害他们。
若非云流师弟给的解药,现在只怕他们都已作阶下囚。
“我就说我怎么睡得那么死?”风大小姐本就看她不惯,如今更是抓到错处,理直气壮,气焰嚣张,“你这恶毒的小贱人,你们还不信我,非要带着她!”
风习习觉得她骂得太过,出声为风雪吟辩解:“她、她也是遭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还给她讲话,她就是不安好心,今天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风大小姐的话音将落,风雪吟像是应了她的谶言,紧捂心口,骤地弯下腰。
殷红的血如枝上的红梅,在她雪白的裙间一朵一朵绽开,刺目惊心。
突生的变故惊得周遭静滞一瞬。
“风雪吟!”风习习过去扶稳她颤抖不止的身躯,捧起她的脸,那原本温润的眼溢满血丝,唇齿间尽是鲜血,“你、你怎么了?”
风雪吟似哭似笑看着她:“对、对不起……”
风习习慌慌地摇头,握住她的手腕,往里面输送神力。
风雪吟感觉有一股暖意温煦她冰冷的身体,她想笑一笑,可胸口刺痛再犯,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团乌黑的血。
瞧见那口黑血,风习习霎时明白过来:“你中毒了。”
风雪吟勉勉强强抬起头,满面血泪,声音若断若续:“我……我非有意……我……我要救……救我弟弟……可他……他也死了……”
“你别说话了……”风习习怕她断过气去,抓紧她的手腕,神力不断地往她经脉中里送,一边朝秋水流喊道,“你快来看看,快来给她解毒。”
少年面色淡淡,走到她身边,屈腿半蹲,搭上风雪吟的脉,直截了当地说:“她的毒,解不了。”
他拿出一瓶丹药递过去,“此药能减轻她五脏六腑的痛苦。”
风习习执拗地往她体内输神力,秋水流看见她逐渐发白的脸色,沉下脸来,攥住她的手。
“你救她,你的命难道就不要了?”